:试训赛的钟声与未愈的伤口
试训赛定在周六下午三点,林野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次级联赛战队“烈火”的训练基地。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眼睛发疼,像被游戏里的“闪现”白光闪中。他攥着鲁班u盘的手心沁出薄汗,塑料外壳上的鲁班七号挂件被捏得变了形,像只紧张到蜷缩的小虫。
“你就是林野?”门口的保安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手腕的疤痕上停顿了半秒,像在读取一道未解密的代码,“张教练在三楼等你,左转。林野的右手突然开始发麻,旧伤处传来熟悉的钝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里面钻。
“怎么了?”张教练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事。”林野深吸一口气,指尖重新落在键盘上,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游戏开始,张昊的露娜像道嚣张的白光,一级就进了林野的红区。他的操作确实花哨,月下无限连打得像场表演,镜影在野区飞掠,像只骄傲的孔雀。林野的镜被打得节节败退,红buff被抢,蓝区被反,4分钟经济落后2000,像只被折断翅膀的鸟。
“行不行啊?不行就下来!”二队的辅助不耐烦了,语气里的嘲讽像根鞭子。
林野的耳朵嗡嗡响,张昊在公屏打字:“哟,这不是那个断手的废物吗?怎么,还没死心?”
这句话像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市赛决赛的灯光,骨头碎裂的声音,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那些在网吧里的嘲讽……所有的疼痛和屈辱都涌了上来,像场决堤的洪水。
他的右手抖得更厉害了,连鼠标都快握不住。镜在屏幕里像个醉汉,技能放得乱七八糟,被张昊的露娜追着砍,死了一次又一次。
“停!”张教练突然喊了声,“林野,你出去冷静下。”
林野摘下耳机,发现自已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键盘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没看任何人,低着头往外走,经过张昊身边时,那人故意伸出脚绊了他一下。
林野踉跄着扶住门框,右手的钝痛突然变成尖锐的疼,像有把刀在里面搅动。他猛地回头,张昊正靠在椅背上笑,嘴角撇着,像只打赢了架的公猫。
“废物就是废物,”张昊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断了手就该待在青铜局,别来职业赛场丢人现眼。”
林野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他想冲上去,可右手的疼痛让他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昊那张得意的脸,像看着面照出自已狼狈的镜子。
“滚出去!”张教练的声音带着怒气,指着门口。
林野转身跑了出去,走廊里的咖啡香此刻闻起来像馊掉的豆浆。他冲到楼梯间,扶着栏杆大口喘气,右手的疼痛还在蔓延,像条毒蛇,缠得他快要窒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王打来的。“咋样了?”老王的声音带着笑意,“是不是被教练夸了?我买了排骨,回来给你庆功。”
林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砸在楼梯上,碎成一小片湿痕。
原来他还是这么没用。
原来那道伤口,从来就没好过。
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风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林野看着窗外的天空,云层很厚,像块吸记了水的海绵。他想起鲁班大师的话,想起“病友互助团”的队友,想起老王的热汤,突然觉得那些温暖都像游戏里的护盾,看似坚固,却挡不住真正的伤害。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是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我是小周,刚听妲已说你在试训。别在意张昊的话,他就是怕你比他强。我们都在网吧等你,输了赢了,都给你接风。】
下面跟着条妲已的消息,附带个哭唧唧的表情包:【大神对不起!都怪我哥!不该让你去受这委屈!】
林野抹了把脸,眼泪还在掉,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他想起蘑菇种植户的宝宝啃他手指的温度,想起小周护士眼里的真诚,想起妲已蹦蹦跳跳的样子,还有鲁班大师塞给他u盘时认真的眼神。
他们都有各自的难,却还在笨拙地互相取暖,像寒夜里挤在一起的刺猬。
他凭什么要因为张昊的几句话就放弃?
林野深吸一口气,扶着栏杆站起来。右手的疼痛还在,但好像没那么尖锐了,像退潮的海浪,虽然还在拍打着沙滩,却已没了摧毁一切的力量。
他掏出手机,给张教练发了条短信:【张教练,我想打完最后一把。】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林野觉得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好像松动了些。他转身往训练室走,脚步虽然还有点虚,却比刚才稳了很多。
楼梯间的风吹过,带着点秋意,像在为他加油。林野握紧了手机,屏幕上“病友互助团”的群聊还在跳动,像群永远不会散场的朋友。
他知道,这最后一把大概率还是会输,张昊的操作确实比他强,右手的伤也确实在拖后腿。但他想打完,不为赢,只为告诉自已——
就算伤口还在疼,就算被嘲笑是废物,他也能像在青铜局那样,咬着牙,把这场游戏,打完。
这或许就是电竞的意义,不是一定要站在顶峰,而是哪怕摔进谷底,也有爬起来继续打的勇气。
训练室的门就在眼前,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像在为他敲响新的钟声。林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