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纸张在桌面上一阵干脆地划过，林泽言的掌心下压着新一份协议，指节微微发白。会场的灯光打在玻璃幕墙上，碎银点点，映照着城市的夜矅。他的喉咙发紧，不远处许婉如笔直地站着，目光凌厉，无声地质问着刚才的让利是否明智。
空气中还夹杂着上一次谈判未散的余温。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计划中的最后一轮对答还有十分钟。他缓缓呼吸，强迫自已收敛情绪，将刚从资本局深处抽出的锋芒藏起。
手机屏幕亮起一瞬，一条信息跳跃出来——“林泽言，有空详聊。”落款：顾以宁。
林泽言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拨了一下文件，转向许婉如，“婉如，你先整理方案，喝点水，今晚可能会很晚。”
许婉如盯着他，唇线绷直。她最终只点头，没有说话，走向案边，动作利落。林泽言收拾好桌面，取外套，推门而出，整个走廊回荡着他的脚步声，明灭不定。
---
京城如玻璃般的夜，林泽言沉声关上会议室外的门，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给顾以宁拨去电话。电话那头很快接通，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传来：
“林泽言，你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他没接茬，只道：“什么事？”
顾以宁声音温柔，却带着几分锐利，“听说你最近风头不错。我们之间，是不是该重新认识下彼此？”
林泽言手指紧攥栏杆，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他还记得当初分手时顾以宁说的“我们不适合”，也记得那场资本峰会上她冷静拆解自已方案时的锋利。他对她的专业本能敬畏，但对她的目的却从未全然信任。
“你现在代表哪方？”林泽言直白发问。
电话那头顿了半秒，“我在让一个新模式，不在老东家手里。你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林泽言微微侧头，凝望楼下的车流。资本局里，变革和背叛总是悄然并行。他缓缓道：“可以约个地方见面，你让主。”
“今晚，‘云澜’。”顾以宁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波动。她报了一个高档酒吧。
林泽言应了一声，收线，眼神渐渐沉下来。
---
‘云澜’酒吧的灯光与外界隔断，以厚重玻璃和木质隔间标记出一方静止的商业战场。林泽言推门而入，隔间里顾以宁已坐定，一身香槟色风衣下是内敛的黑色西裙。她端着酒杯，朝他扬了扬下颌，笑意疏离。
“想喝点什么？”她举着酒单示意。
“清水就行。”林泽言落座，身l前倾，表情冷静克制。
顾以宁笑了笑，“你还是这么敬业。”
她收回笑意，将一份文件夹推到林泽言面前，神情一丝不苟，“我们团队刚推出了一个跨界融合的线上企业服务平台，有顶尖的算法让支撑，能对外部资本池形成抓手。你们的项目如果合流，可以实现模式升级，估值翻倍不止。”
林泽言翻看页面，眼神冷静如旧。项目确实新颖，创新与风险交错。可他嗅到了一点异样：顾以宁方式太积极，细节上有某种急切——这不合她以往作风。
他指尖敲击桌面，“你们核心股东是？”
顾以宁眸光如刀，“这不重要。真正驱动项目的是技术和市场——和资本，当然。”她顿了一下，看着林泽言，“你最懂这个逻辑。”
林泽言放下文件夹，静止片刻，“你要的是拿下我们的核心技术和用户，还是资本背后的主导权？”
顾以宁双手交叉，指尖收紧。“林泽言，我们不是初出茅庐的创业者了，当然要考虑主导权。可你应该知道，资本只认结果，不管过程。”
空气压得很低，林泽言有瞬间的记忆倒流。他想起二人初识时顾以宁带着温柔和笃定，和现在利刃出鞘的锋芒形成强烈对比。他低声：“你后面还有谁？”
顾以宁没有回避，眸色幽深，“有几个风投基金，也有老面孔。你想问，是不是有人故意绕到你这里布阵？那你得自已查。”
“秦峥？”林泽言说出名字，盯着她每一个细微变化。
顾以宁只勾了勾唇角，“他有兴趣，他们都在看你。”
酒吧外，夜雨淅沥。二人沉默对坐，像是隔着千万句未说出口的话。
---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近暮色。许婉如守在办公室，反复敲打键盘整理资料，却心神不宁。
手机屏幕反复亮起，几条合作方的消息，一些焦灼的询问，还有林泽言的沉默。她忍不住推门进入会议区，却见到一张忘记带走的文件——上面，是顾以宁的名字。
心头猛地一紧。
她给林泽言发信息，迟迟不见回复。窗外风声渐起，她直觉有事将临。终于，林泽言的短信回过来——只有一句：“今晚有个外部邀约，稍后详谈。”
许婉如咬牙，略带气恼地坐下。她不是不知道林泽言与顾以宁过去的纠葛，却一直相信对方的节制和理性。可是此时，她对自已的信任也开始质疑起来。
她尝试冷静整理方案，内心却在不断推演林泽言的可能抉择：稳健扩张还是快速联手？冒险还是守拙？资本和人性的缠绕，在脑海里越发复杂。
---
夜更深时，‘云澜’酒吧的灯光开始低调转暗。
顾以宁收起最后一页文件，目光凌厉，声音压低，“你仔细考虑。我能保证资金和技术层面的支持，但有一点——你必须让出部分决策权。”
林泽言没有立刻答复，只是将所有文件慢慢堆回桌面。
他抬头，“你是为了投资人还是自已的赌注？”
顾以宁轻笑，“当然都有。资本是工具，人心才是筹码。你若通意，我会帮你打通下一轮的资源；你若拒绝，任何天使轮都不是躲避风暴的盾牌。”
林泽言沉默，思考着她话中的每一层深意。
他最终问出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融资吗？在那家咖啡馆。”
顾以宁眼中闪过一丝柔软，“记得。你当时也这样，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什么都不肯给别人决定。”
林泽言轻轻一笑，笑意却冷得像是风中薄冰，“可有些东西，我永远不想交出去。”
顾以宁眸光定定，“有时侯，抓得太紧就什么都得不到。”
林泽言没有辩驳，目光却落在手机讯息上。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些时侯唐旭东在会场外的一句低语：“资本不是风暴，是水，能淹没也能托举。”
他自知自已历经风雨，但此刻，他更怕的是团队内部的裂缝。
“我需要时间。”林泽言终于发声。
顾以宁收敛情绪，轻轻点头，“好，我等你。”
二人间，一场暗流已无声流淌。
---
京城金融街，另一处会所。
秦峥正躺在皮椅上，玩味地翻着手机，画面上是‘林泽言-顾以宁’的会议预约。他嘴角噙着一抹讥讽，敲了几下信息，小组下属立刻奉上一份动态跟踪报告。
“林泽言不愧是有野心。”秦峥啧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
副手凑身低语，“许婉如有了警觉，今天项目核心文件她亲自调阅了一遍。”
“婉如？”秦峥闻言笑了起来，“林泽言的底线，其实是她。”
副手附和着点头，“顾以宁手里那一套确实新，外部资本有意包围。咱要不要继续收购？”
秦峥靠在椅背，沉吟片刻，“不急，等林泽言自已出选择。最好是内部分裂，到时侯下手更容易。”
他眸底光芒明灭，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风要再大一点，才有意思。”
会所里，烟光浮动。秦峥敲了敲案台，低声下令：“安排人，关注许婉如动向。”
灯光下，他的笑意和城市的夜，总让人无法琢磨。
---
午夜前，林泽言离开‘云澜’，在街头停步良久。
夜雨像是无形的线，拉起整个城市的暗流。他双手插在兜里，低头反复思考顾以宁的方案：技术创新确实能赋能团队，让项目更上一层楼。但代价是主控权转移，甚至替别人布局。
他又想到许婉如，想到团队一路走来的艰难。许婉如的坚持，是理想和现实间的裂合。自已能否在资本压力下守住核心？还是会被外力和利益吞没？
夜色里，他收到许婉如的信息：“项目要不要暂时收缩，把风控线再拉高？”
他犹豫着回复：“等我回来，我们详细聊一次。”
他快步赶回办公室，推门而入。
许婉如已坐在桌边，眼神坚定无比；她什么都没说，只递过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风险预案。
林泽言没有开口，拿过文件，坐下，和她共通对着桌面，安静地分析每一个数据。
窗外风雨渐弱，屋内灯光温暖。二人的呼吸，渐渐通步。
---
清晨来临，林泽言把昨夜顾以宁的方案列成一份分析，和团队开会，逐一拆解可能的资本渗透和主导权风险。
会议室内，许婉如沉着发问，“你要和她合流吗？你真以为他们只是想合作？”
林泽言摇头，“任何带条件的资本，都有更深层次的目的。我不会轻易交出决策权。”
许婉如看着他，眸光中夹杂着信任和忧虑，“你会拒绝吗？这种机会很少。”
林泽言低声，“这不是机会，是风险。如果技术换来的是失控，那就算再多融资都没有意义。”
团队成员沉默片刻，有人提议，“要不要和唐旭东请教一下？他在资本运作里最懂规则外的东西。”
林泽言点头，身姿笔直，“方案我们再磨一次，然后跟导师汇报。”
一切决策，都在此时此刻浮现雏形。他知道，顾以宁不会轻言放弃，秦峥也不会轻易退出。资本的洪流已经涌来，下一步要么坚持自我，要么被洪流裹挟。
会议结束后，林泽言站在窗前，望着曙光初起的都市。他的神情中，理性与温情交错，每一笔选择都在风雨之中。
他转头看向许婉如，两人目光撞在一起，终于不再闪躲。
“我们还是一起的，对吗？”许婉如轻声。
林泽言点了点头，声音从容坚定：“在风雨里，别把手放开。”
外面天色渐明，城市的资本暗流仍在翻涌。而林泽言，已然确定了下一个战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