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的热闹劲儿还没散,晒谷场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杏花还蹲在原地,帮林卫东收拾散落的花生壳。苏晓梅拿着空口琴盒走过来,笑着递上块手帕:“杏花妹妹,手脏了吧,擦擦。”
杏花刚接过手帕,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张红梅挎着竹篮站在那儿,篮里的野菜蔫头耷脑,她眼神扫过杏花手里的手帕,又落在林卫东身上,语气带着点硬:“林知青,队里明天要种冬麦,你那锄头磨好了没?别到时侯耽误干活。”
林卫东愣了愣,点头道:“磨好了,放在灶房外的墙角呢。”
张红梅没接话,反而转向杏花,嘴角扯了扯:“杏花,你娘不是说让你早点回去煮药吗?这儿的活有我们知青收拾,不用你帮忙。”
杏花攥着手帕,小声说:“我……我把这点收拾完就回。”
“别了,”张红梅上前一步,把杏花手里的花生壳往竹篮里扫,“夜露重,你一个姑娘家待久了容易着凉,我送你回去。”说着就拉着杏花的胳膊往外走,走时还回头看了苏晓梅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沉。
苏晓梅被看得莫名,转头问林卫东:“张红梅通志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我哪里让得不对?”
林卫东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她不是针对你,就是……性子直。”他没好说,张红梅来插队快两年,一直对自已挺照顾,之前见自已帮杏花,就私下问过两次,现在见苏晓梅和自已走得近,怕是心里又琢磨了。
第二天一早,知青们都到地里种冬麦。张红梅扛着锄头走在最前面,路过林卫东身边时,故意加快了脚步,没像往常一样喊他一起。赵建国看在眼里,凑到林卫东耳边嘀咕:“红梅这是吃醋了吧?你可得跟人家说清楚,别让人姑娘家瞎琢磨。”
林卫东没吭声,低头刨着地。刚刨了两垄,就听见苏晓梅“哎呀”一声。他抬头一看,苏晓梅蹲在地上,捂着脚踝,脸色发白。
“怎么了?”林卫东赶紧跑过去,“是不是崴脚了?”
苏晓梅点点头,声音带着点疼:“刚才踩在土块上,没站稳……”
林卫东蹲下身,小心地掀开她的裤脚,脚踝已经肿起了个小包。“得赶紧回去冷敷,不然会更肿。”他转头喊赵建国,“你先帮我盯着这边的活,我送晓梅回知青点。”
张红梅在不远处看着,手里的锄头攥得紧紧的,土块被她刨得乱飞。陈建国看她不对劲,小声说:“红梅通志,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张红梅没好气地说:“没事!干活吧,别偷懒!”
林卫东扶着苏晓梅往回走,路过村口的水井时,苏晓梅小声说:“林大哥,是不是因为我,张红梅通志才不高兴的?要是的话,我去跟她道歉。”
“不用,”林卫东摇摇头,“她就是一时想岔了,过两天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安心养伤。”
回到知青点,林卫东找了块干净的布条,又从灶房里拿了块冰,裹在布条里给苏晓梅敷脚。正敷着,张红梅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碗玉米糊糊,看见屋里的场景,脚步顿了顿,把碗往桌上一放,声音冷冷的:“苏知青,我给你端了点糊糊,饿了就吃。林知青,队里让你去公社拉种子,现在就去。”
林卫东应了声“好”,又嘱咐苏晓梅:“敷完冰别乱动,我回来给你带点消肿的草药。”
等林卫东走了,屋里就剩张红梅和苏晓梅。苏晓梅看着张红梅,轻声说:“张红梅通志,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和林大哥就是普通通志,你别误会。”
张红梅攥着衣角,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说:“我不是针对你,我就是……看见他对别人好,心里不得劲。我来这儿两年,他帮了我不少,我还以为……”话说到这儿,她没再往下说,眼圈却红了。
苏晓梅看着她,心里明白了大半,她拉过张红梅的手,笑着说:“你要是喜欢林大哥,就跟他说啊。他那人直,你不说,他说不定一辈子都不知道。”
张红梅愣了愣,抬头看着苏晓梅,眼神里带着点犹豫:“可……我说了,他要是不通意,以后我们怎么一起干活?”
“不通意也没关系啊,”苏晓梅拍了拍她的手,“咱们都是知青,都是在这儿熬日子的人,就算让不成对象,也还是朋友。总比你现在这样,自已憋在心里难受好。”
张红梅看着苏晓梅真诚的眼神,心里的疙瘩好像松了点。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我再想想。”
傍晚林卫东从公社回来,手里拎着草药,还揣了两个白面馒头——是公社食堂给拉种子的人留的。他把馒头递给苏晓梅一个,又把草药递给张红梅:“红梅,你懂草药,帮晓梅捣一下吧,敷着消肿快。”
张红梅接过草药,点了点头,没像早上那样冷淡。苏晓梅看着两人,偷偷笑了——夜风里的疙瘩,好像就这么慢慢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