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的死，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地下世界大部分试图窥探“清洁工”的侥幸心理。那种无声无息、无法理解、无法防御的抹杀方式，比任何血腥的虐杀更能震慑人心。暗网上的悬赏依旧挂着，但响应者寥寥，价格甚至被一些人私下嘲讽为“通往地狱的单程票票价”。
江州市的治安状况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太平盛世”。恶性案件发案率断崖式下跌，小偷小摸都几乎绝迹。夜晚的街道似乎都变得比以往更“安全”了。官方媒体开始欢欣鼓舞地报道治安整治的“卓越成效”，普通市民在茶余饭后谈论着治安的好转，浑然不知这“盛世”之下，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在用他的方式维系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但这种平衡，是扭曲的，是建立在绝对恐惧之上的。
卫武司和治安署的工作量并未减少，反而更加繁重。他们需要更加拼命地掩盖现场，编造合理的破案
narrative，安抚可能存在的知情者，同时还要应对来自更高层、乃至其他城市的各种询问和压力。高城副司长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维护治安，而是在给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当裱糊匠。
龙骧骑第七特勤小队依旧潜伏在城市阴影中，秦戈的压力同样巨大。指挥部的要求已经从最初的“观察评估”逐渐变为“尝试建立有限接触模型”和“评估可控性”。上面似乎对“清洁工”表现出来的“秩序倾向”产生了某种危险的兴趣。
“可控？”秦戈在一次小队内部会议上冷笑，“你们觉得，那种力量，那种存在，是能够被‘控制’的吗？任何试图给他套上缰绳的想法，都是在玩火自焚！”
但命令就是命令。他们开始更积极地分析楚昼的行为模式，试图找到某种规律，或者…弱点。尽管这一切看起来徒劳得可笑。
然而，江州市的异常，吸引来的并不仅仅是官方的目光。
一些嗅觉灵敏的境外势力、跨国犯罪组织、乃至某些隐藏极深的古老结社，也开始将注意力投向这座突然变得“干净”的城市。
第一批外来者，很快出现了。
……
江州市国际机场，一架来自海外的大型客机缓缓降落。
旅客中，有一行三人格外引人注目。为首的是一位穿着昂贵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像是一位成功的学者或企业家。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魁梧，沉默寡言，墨镜下的目光锐利如刀，步伐沉稳有力，显然是一位实力不俗的护卫；女的则身材火辣，穿着时尚，笑容甜美，但眼神流转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和审视。
他们通过VIP通道快速通关，一辆黑色的豪华悬浮车早已等候在外。
上车后，那位儒雅男子摘下了眼镜，轻轻擦拭着，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收敛，露出一丝深沉。
“‘清洁工’…有趣。”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能让大夏龙骧骑都束手无策，只能跟在后面收拾残局的存在。苹果和手帕…这种标志，让我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载。”
“老板，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他？”那位火辣女子好奇地问道，语气带着兴奋。
“不，凯茜。”儒雅男子微微一笑，“我们的目标，是‘观察’，以及…看看能否从中渔利。记住，不要主动招惹他，那不是我们的层次能够触碰的存在。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影鼠’藏起来的那批‘古物’，据说那批货里，有很有趣的东西，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位‘清洁工’的一些秘密。”
“明白，老板。”开车的魁梧男子沉声应道。
“杰克，凯茜，记住，在江州，低调行事。”儒雅男子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他那副成功人士的模样，“这里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除了‘清洁工’，大夏龙骧骑也不是好惹的。”
黑色豪车无声地滑入车流，驶向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
他们自称是一个国际艺术品投资考察团，手续齐全，背景完美。但他们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经过精心掩饰的原力波动，以及那种久经沙场的气息，却瞒不过真正的高手。
几乎在他们入住酒店的同时，秦戈就收到了报告。
“境外势力？‘黑船’的人？”秦戈看着手下传来的资料和监控画面，眉头紧锁，“他们来凑什么热闹？也是为了Zero？”
“不确定，长官。他们的表面身份无懈可击，但我们的深层情报网络显示，带队的那个人，外号‘教授’，是‘黑船’组织的高级干事，擅长考古学、神秘学和高武遗迹发掘。他们的目标，可能并非Zero本身，而是其他东西。”队员汇报。
“其他东西？江州现在还有什么比Zero更能吸引‘黑船’这种组织的？”秦戈感到事情越发复杂了。Zero的存在，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正在吸引着各方牛鬼蛇神汇聚江州。
“加强监控！严密注意他们的动向！一旦他们有任何越界行为，或者试图接近…‘那位’，立刻报告！”秦戈下令。
“是！”
……
另一股势力，则更加隐秘。
在城市地下管网系统的深处，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废弃的防空洞内。空气潮湿冰冷，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芒。
几个穿着完全隔绝气息的黑色斗篷的身影，正围着一个复杂的水晶球状仪器。仪器上光芒流转，无数细小的符文在闪烁、生灭。
“干扰太强了…无法锁定。”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哑地说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扭曲了周围的信息场和命运线。”
“但大致的活动区域可以确定。”另一个声音较为年轻，“主要集中在旧城区和西区。他似乎在…巡逻？”
“巡逻？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第三个声音带着嘲讽，“好大的排场。”
“慎言！”苍老的声音警告道，“对待不可理解的存在，要保持敬畏。我们‘观星者’议会的目的，是观察和记录，不是招惹是非。”
“但他清理的那些罪犯…其中一些，与我们议会的一些外围资助者有关联。损失不小。”年轻的声音有些不甘。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苍老声音冷冷道，“议会的宗旨是探寻世界真相，不是庇护罪恶。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如果因为你的愚蠢行为为议会引来灾祸，我会亲手将你湮灭。”
年轻的声音立刻噤若寒蝉。
水晶球上的光芒依旧混乱，无法形成清晰图像。
“继续观察，记录所有异常能量波动和事件。尝试建立了数学模型，推算他下一次可能出现的‘清洁’地点。”苍老声音下令。
“是。”
……
楚昼对于这些悄然涌入的各方势力，似乎有所察觉，又似乎毫不在意。
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清洁”。
这一天，他正在一家大型超市的生鲜区挑选苹果。他的动作很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工作。
突然，他的目光微微一动，看向了超市入口的方向。
几乎同时，那位被称为“教授”的儒雅男子，在杰克和凯茜的陪同下，也走进了这家超市，似乎是随意闲逛，体验当地生活。
教授的目光随意扫过超市，很快，他也注意到了生鲜区那个格外显眼的、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年轻人。
四目相对。
一瞬间，教授脸上的从容笑容僵硬了零点一秒，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身边杰克肌肉瞬间绷紧，凯茜的笑容也变得极其不自然。
他们认出了楚昼！尽管资料模糊，但那种气质，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与他们接收到的信息完美吻合！
楚昼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淡然移开，继续低头挑选苹果，仿佛他们只是三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教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对杰克和凯茜使了个眼色，若无其事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但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开了一切伪装，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念头，在那双平静的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根本性压制。
“他…他知道我们…”走到远处，凯茜才声音微颤地低语。
“闭嘴。”教授低声呵斥，脸色凝重，“记住，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来买东西的。离他远点，越远越好！”
他们匆匆买了点东西，几乎逃离了超市。
楚昼则慢条斯理地选好了几个最红最脆的苹果，去收银台付款。
对于这场意外的“邂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只是在他走出超市，融入街道人流时，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又来了几只小虫子。”
他的脚步方向，似乎有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调整，不再是直接回家的路线。
夜幕，即将降临。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