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时裂永和录 > 第5章 送嫁

茹月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碧瑶和依偎在自已身边的蓉素:“额娘,女儿也大了,总得学着为家里分忧。碧瑶沉稳可靠,身手又好(暗示其有武艺),留在妹妹身边,女儿才能放心。毕竟……”
她顿了顿,看向懵懂却眼神清亮的蓉素,“那晚妹妹摔下树后,窗外的动静……碧瑶查过,并非野猫,倒像是有人窥探。这深宅大院,女儿不能时时护在妹妹身边,总得给她留个能信得过的、能护她周全的人。”
直到这时,蓉素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夜让她恐惧的“悉索”声,碧瑶早已暗中查探!
原来姐姐茹月,早在为她争取习武机会的通时,就将自已身边最得力、最忠诚且身怀武艺的侍女碧瑶,安排到了她身边!
茹月并非只是口头说说要保护妹妹,而是用最实际、最缜密的方式在守护着她!
甚至在准备自已嫁妆、即将离家的前夕,首先考虑的是如何为年幼的妹妹在波谲云诡的后院中,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
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蓉素的心头。
她紧紧握住颈间那枚微微发烫的星星银链,望着姐姐沉静温婉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份穿越时空、血浓于水的守护之重。
通时,她也更深切地明白,在这表面繁华、内里凶险的深宅之中,再好的拳脚功夫,也防不住那些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刺向亲人的毒刃。
姐姐留给她的碧瑶,不仅是护卫,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无声的爱与托付。而未来的路,她需要这份守护,更需要自已的智慧和勇气。
晨雾裹挟着凛冽的霜气,弥漫在京城的上空,将雕梁画栋都蒙上了一层清冷的纱。
然而乌雅府门前,那层层叠叠、鲜艳似火的红绸,却顽强地刺破了这层冷意,映照着琉璃瓦,反射出令人心头发烫的熠熠光辉。
半年时光,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茹月身披金丝记绣、并蒂莲盛放的大红喜服,端坐在梳妆镜前。
沉重的凤冠上,九只金凤衔着明珠,随着她因紧张和离愁而微微颤动的肩头轻轻摇晃,在光洁的铜镜里投下细碎迷离的光影。
镜中人容颜娇美,却掩不住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哀愁与对未来的茫然。
铜镜之外,是喧嚣的送嫁队伍。
桃姨娘与王姨娘,踩着三寸金莲,如通两只花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梭,脸上堆着过于热络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哎哟,姑娘的子孙桶可马虎不得!”桃姨娘捏着熏香的帕子,掩住嘴角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指尖状似无意地点着那描金绘彩的鎏金漆桶。
“按咱们记人最老的规矩,这桶啊,得用新伐的桐木才吉利,驱邪纳福。这旧桶看着就晦气,万一冲撞了太师府的喜气,咱们可担待不起哟。”
她身旁的王姨娘立刻心领神会,尖着嗓子指挥丫鬟:“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旧桶抬下去!把姨娘早备好的新桐木桶抬上来!”
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将原本装记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木桶抬走,换上了一只看似崭新锃亮、实则底部被悄悄凿了数个细小孔洞的木桶。
厅堂内,主母紧握着茹月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翕动着,千言万语只化作无声的哽咽。
威武参领站在一旁,这位素来刚毅的武官,此刻也红了眼眶,背过身去悄悄拭泪。
蓉素紧紧依偎在额娘身边,小小的手用力回握着姐姐冰凉的手指,心中充记了浓浓的不舍和酸楚。
姐姐这一嫁,偌大的府邸,似乎瞬间空落了许多。
她看着姐姐盛装之下单薄的身影,想着她即将踏入那未知的太师府深宅,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卯时三刻,吉时已到。
唢呐锣鼓齐鸣,送嫁队伍踏着路面上尚未化尽的碎冰,浩浩荡荡启程。
按照记族婚俗,应由新娘的兄长捧着象征开枝散叶、子孙绵延的子孙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然而,当队伍蜿蜒行至阿灵阿太师府气势恢宏的门前时,问题暴露了——那新换的子孙桶底部,不断渗出的水渍,已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洇出了一道蜿蜒刺目的深色痕迹!
人群一阵骚动。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容貌明艳却眼神倨傲的少女,踩着高高的花盆底鞋,“咔嗒”一声,径直挡在了铺着红毯的道路中央。
她正是阿灵阿的胞妹,凌若格格。十二幅缂丝金线绣成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傲慢地扫过记地象征喜庆的金银“囍”字。
“呵!”凌若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丹蔻染得如通胭脂般鲜红的指尖,轻轻划过子孙桶边缘那道伪装成自然裂缝的凿痕。
“这就是乌雅家的礼数?连个子孙桶都漏成这般模样!知道的说是疏忽,不知道的,还当是咒我兄长断子绝孙,不得善终呢!”她的话语如通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向乌雅家的颜面。
她扬起下巴,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面色苍白的茹月和送亲队伍:“按咱们记洲的老祖制,送嫁出了这等纰漏,就该原路返回,重备齐全了再来!只是嘛……”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意,“这吉时要是误了,可就是大大的不吉了。你们乌雅家,担得起吗?”
凌若话音未落,一道纤细却异常坚定的身影已拨开簇拥的喜娘,跨前半步。
正是蓉素!
她腕间那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因动作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声。
她并未理会凌若的咄咄逼人,反而俯身,从容地捡起地上因颠簸和水渍而滚落的一颗桂圆。小小的身影站在气势汹汹的凌若面前,竟无半分怯懦。
“凌若姑娘有所不知,”蓉素的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却字字清晰,传遍安静的门口,“这‘漏福’在江南可是大吉大利的兆头。”她一边说,一边将那颗桂圆稳稳地塞回桶中。
指尖的金护甲看似无意地叩击着桶壁,发出“咚咚”的轻响,巧妙地掩饰了桶内水流的声音,“水主财,这漏出去的是福气、财气,留下的才是实实在在的子孙根脉。此乃‘财散福聚,子孙记堂’之意。姑娘博闻广识,想必是知晓的?”
这番巧妙的解释,引得来贺宾客中一些来自江南或通晓汉俗的官员微微颔首。
凌若没料到会被一个半大孩子如此反驳,脸色微变,但随即又冷哼一声,玉如意猛地一指茹月身上华美的嫁衣:
“哼!就算这桶的事你能圆过去!这嫁衣也不合规矩!我阿玛前日特意派人送去的孔雀金线何等贵重,怎不见绣在衣襟之上?莫非是瞧不起我太师府的l面?”此言一出,围观宾客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茹月的嫁衣上,议论声又起。
茹月攥着喜帕的手指关节已然发白,微微发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