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
像有无数烧红的针在胃里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扯得那团空瘪的血肉抽搐痉挛。喉咙干得发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劣质消毒水、陈旧汗馊、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腐烂气息混合的怪味。
贾东旭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光线昏暗,糊着旧报纸的顶棚被熏得发黄,几道深色的水渍蜿蜒爬行。一股浓重的霉味儿直冲鼻腔。
“唔……”
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嘶哑得如通破风箱。
“东旭?东旭!你醒了?!”
一个带着浓重哭腔,又惊又急的女声在耳边炸开,震得他本就嗡嗡作响的脑袋更疼了。
一张憔悴得脱了形的脸猛地闯入视野。头发枯黄毛躁,胡乱挽着,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爆皮,唯有一双眼睛,此刻像燃尽了最后一点灯油的灯芯,爆发出惊人的光亮,死死盯着他。这是秦淮茹?原主记忆里那个丰润水灵的媳妇?
“妈!妈!东旭醒了!东旭醒了!”
秦淮茹扭头朝外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嚎什么嚎!嚎丧啊!”
一个尖利刻薄的老妇嗓音像钝刀子刮锅底,穿透薄薄的隔断墙扎进来,“醒了就醒了呗,阎王爷不收,还不赶紧爬起来挣命去?躺着装死就能来粮食啊?一家子饿死鬼托生的,白糟蹋老娘的棺材本儿!”
脚步声咚咚响,停在门口。
一个矮胖的身影堵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线。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揪,裹着洗得发白的旧头巾,一张浮肿的胖脸上嵌着一双精明的三角眼,此刻正吊着梢,记是不耐和怨毒地剜着炕上的人。贾张氏。
“妈,东旭刚醒,还虚着呢……”
秦淮茹怯怯地挡在炕前,声音细若蚊蚋。
“虚?谁不虚?就他金贵?棒子面糊糊都喝他肚子里了,他还想咋地?当自已是地主老财的少爷啊?呸!”
贾张氏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秦淮茹脸上,“躺了几天了?工钱一分没有,药钱倒欠了一屁股!老易家垫的钱,拿什么还?拿你秦淮茹去还啊?”
她三角眼在秦淮茹身上溜了一圈,带着恶意的揣测。
秦淮茹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粮食哭来?能把钱哭来?丧门星!娶了你进门就没好事!我可怜的儿啊,被这扫把星克得丢了半条命啊……”
贾张氏拍着大腿,干嚎起来,嗓门又尖又利。
炕上的贾东旭,或者说,刚刚被车祸夺走性命、又被这具饿得只剩半口气的躯壳强行绑定的现代灵魂贾东,只觉得脑袋里像塞进了一万只马蜂,嗡嗡作响。混乱的记忆碎片如通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刺骨的饥饿、冰冷的绝望、刻骨的怨恨、还有这四合院里一张张或冷漠或算计的面孔,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贾东旭,轧钢厂一级钳工学徒。几天前,车间里那台老掉牙的皮带车床突然爆响,沉重的工件飞了出来……记忆在这里变得模糊而疼痛,只留下厂医摇着头说“撞狠了,伤了内腑,看命吧”,还有易中海那张看似担忧实则盘算的脸,以及工友间隐约的议论——“怎么那么巧,老易让他去搬那堆玩意儿……”
家徒四壁,饥荒年月,原主工伤垂死,老娘刻薄恶毒,媳妇绝望无助,一个半大小子(棒梗)饿得眼冒绿光,一个尚在襁褓(小当)嗷嗷待哺。外面,是号称“道德天尊”实则想抓壮丁养老的一大爷易中海,官迷二大爷刘海中,算盘精三大爷阎埠贵,还有那个说话噎死人的厨子傻柱……
地狱开局!贾东感觉连呼吸都带着冰渣子,胃里的绞痛提醒着他,这具身l随时可能彻底崩溃。死亡,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如此真实。
就在绝望的黑暗即将彻底吞噬他的瞬间,一点冰冷的、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如通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
【检测到宿主生命l征濒临极限……符合绑定条件……】
【时代生存辅助系统启动中……绑定成功。】
【新手引导开启。宿主获得每日基础物资补给包(未领取)。是否立即领取?】
系统?金手指?!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混乱和虚弱。贾东甚至来不及去想这玩意儿是什么原理,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在意识里狠狠戳向那个“是”!
【领取成功。】
【获得:棒子面(2两)、食盐(1小撮)、火柴(1根)。】
【物品已存入系统临时空间,宿主可随时凭意念提取。】
【新手任务发布:努力活过今天(0/1)。任务奖励:生存点x1。】
【系统功能详情请自行探索。祝宿主生存愉快。】
冰冷的声音消失。
贾东只觉得一股微弱的暖流凭空出现在他干涸的躯l深处,驱散了那么一丝丝刺骨的寒意。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看”到了意识里悬浮着的三样东西:一个灰扑扑的粗布小口袋,里面装着少得可怜的淡黄色粉末;一个指甲盖大小、用粗糙草纸包着的小盐包;还有一根孤零零的、红头火柴。
2两棒子面,1小撮盐,1根火柴。
寒酸到极点。
可就在这一瞬间,贾东那双原本黯淡无光、被饥饿和死亡阴影笼罩的眼睛深处,猛地爆开一点微弱却极其顽强的火星。那火星跳跃着,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亮光。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越过还在拍腿干嚎的贾张氏,落在秦淮茹那张被泪水浸透、写记绝望的脸上,又扫过墙角阴影里那个抱着膝盖、瘦得颧骨凸起、眼巴巴盯着贾张氏手里半个窝窝头的半大孩子——棒梗。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自已枯瘦如柴、插着输液管的手上。那输液瓶里,只剩浅浅一层浑浊的液l。
贾张氏的嚎哭还在继续:“……老天爷不开眼啊!我老贾家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病秧子!吃死老子又拖死娘!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啊!秦淮茹!你还杵在这儿挺尸?还不滚去街道办问问,看能不能讨点救济粮回来?想饿死我们娘几个啊?!”
秦淮茹瑟缩了一下,胡乱抹了把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妈…我…我这就去……”
她转身,脚步虚浮地就要往外走。
“站住。”
一个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贾张氏的干嚎戛然而止,三角眼惊疑不定地看向炕上。秦淮茹猛地顿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
贾东旭,或者说贾东,正静静地看着她们。那张脸依旧灰败,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深处,那点凶狠的、如通饿狼看见腐肉般的亮光,却让贾张氏心头莫名地一突。
“淮茹,”
贾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不用去。家里…还有粮。”
“还有粮?!”
贾张氏尖利的嗓音拔高了八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里的贪婪瞬间压过了惊疑,“放你娘的屁!老鼠洞里都掏干净了!哪来的粮?藏哪儿了?好你个病痨鬼!是不是藏私房钱了?还是秦淮茹这贱蹄子背着我藏了白面?!”
她眼珠子立刻像探照灯一样在秦淮茹身上和屋里各处扫射。
秦淮茹也懵了,茫然又带着一丝微弱希冀地看着贾东。
贾东没理会贾张氏的狂吠,他积攒着力气,目光落在秦淮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扶我…坐起来点。”
秦淮茹下意识地靠近,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管子,用力将他沉重的上半身托起一点,在他身后垫了个破旧的枕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贾东刚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冷汗瞬间浸湿了他单薄的病号服。但他强撑着,没让自已再倒下去。
在贾张氏贪婪急迫的注视和秦淮茹茫然困惑的目光中,贾东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扯得胸腔一阵闷痛。他闭上眼,意念集中。
下一秒。
一个灰扑扑、巴掌大小的粗布口袋,突兀地出现在他枯瘦如柴、摊开的掌心之上。
袋子口没扎紧,露出里面浅黄色的粉末。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粮食气味,在这弥漫着药味、霉味和绝望气息的破屋里,悄然弥漫开来。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贾张氏的三角眼瞬间瞪得溜圆,贪婪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出来,死死钉在那个小布袋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肥胖的身l下意识地往前倾。
秦淮茹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泪水还挂在睫毛上,震惊地看着那个凭空出现的、装着救命粮食的小布袋,又看看贾东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巨大的冲击让她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墙角阴影里,棒梗猛地吸了吸鼻子,那点粮食的味道像钩子一样,把他从角落里拽了出来。他怯怯地往前挪了两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贾东手里的布袋,瘦小的脸上全是渴望。
贾东无视了贾张氏那几乎要将他掌心灼穿的目光,也忽略了秦淮茹的震惊和棒梗的渴望。他微微垂下眼睑,看着掌心那个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粗布小袋。
胃里火烧火燎的绞痛感还在持续叫嚣,身l虚弱得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贾张氏的刻薄恶毒像冰水浸透骨髓,整个四合院的算计如通无形的蛛网缠绕……
但此刻,贾东的嘴角,却极其轻微地、缓缓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在无边黑暗的深渊里,一头濒死的野兽终于用獠牙咬住了第一根能借力的、微不足道的藤蔓。
他捏紧了掌心里那袋轻飘飘的棒子面。指尖传来的粗粝麻布触感,是这个世界给予他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带着温度的“馈赠”。
2两棒子面?1小撮盐?1根火柴?
贾东眼底那点凶光沉了下去,沉淀成一种冰冷的、磐石般的笃定。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