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书店那盏暖黄的灯光走去。
雨好像小了点，但苏雨心里那团迷雾，却越来越浓了。
“忘川书舍”的门在身后关上，将冰冷的雨夜和接连不断的麻烦暂时隔绝在外。
书店里依旧弥漫着旧纸和墨香，温暖干燥的空气让苏雨冻僵的身l慢慢回暖，但心头的寒意却挥之不去。
她裹着陆野那件宽大的外套，坐在柜台旁一张老旧的楠木凳上，手里捧着一杯陆野默不作声递过来的热茶。
茶水很烫，白色的水汽氤氲上升，模糊了她的视线。
陆野靠在对面的书架旁，脸色依旧苍白，微湿的黑发贴在额角，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
那件湿透的灰色衬衫换掉了，此刻穿着一件深色的粗布上衣，让他看起来更加清瘦，甚至有些脆弱，完全无法和刚才巷子里那个指尖绽出微光、逼退怪人的形象重叠。
老陈一点不客气，自已熟门熟路地摸到柜台后面，找出茶叶罐，给自已沏了杯浓茶，唏哩呼噜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记足地叹了口气，仿佛刚才只是出去散了趟步。
“说说吧，”苏雨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她放下茶杯，目光在陆野和老陈之间来回移动，“刚才那个红眼睛的……还有后来那个穿黑风衣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说的‘公司’、‘鬣狗’……又是什么？”她看向老陈，“您好像知道很多。”
老陈咂咂嘴，放下茶杯，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女娃娃，问题挺多。
行吧，看在你差点被当成点心吃了的份上，老头子我就给你掰扯掰扯。”
他指了指窗外：“你看这城市，亮堂吧？热闹吧？人人都觉得自个儿活在一个讲科学、讲规矩的地儿。但在这亮堂底下，还有些别的‘规矩’在运行。
就比如……‘气’。”
“气？”苏雨想起陆野之前也提过这个词。
“对，就是气。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能量，老祖宗叫它元气、灵气什么的。以前这玩意儿浓得很，厉害的人能搬山填海、呼风唤雨。
可现在嘛……”老陈摇摇头，“这世道变了，‘气’越来越稀薄，也越来越躁，不好用了。
那些靠着‘气’吃饭的古老传承，大多也断得差不多了。”
“但总还有些人，要么是祖上有点底子，要么是走了狗屎运，还能感知到那么一丝半点，勉强练出点门道。
这种人，圈子里叫‘修者’。”
老陈说着，瞥了一眼依旧闭目养神的陆野。
“修者……”苏雨喃喃道，也看向陆野。所以，他真的是……
“修者也是人，是人就有好坏，就得分个三六九等。”
老陈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最底层的，就是刚才追着你咬的那种——‘鬣狗’。
这帮家伙大多是意外得了点皮毛，或者练了啥邪门的残篇，根本控制不住那点力量，反而被‘气’里的狂暴给弄疯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靠着掠夺别人那点微末气蕴，或者偷抢些蕴含‘气’的老物件苟延残喘。
一群没脑子的疯狗，但咬起人来挺疼。”
苏雨想起那双疯狂的血红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那个穿黑风衣的呢？他说的‘公司’……”
“哦，他啊，”老陈撇撇嘴，“赵劲，
‘公司’第七行动队的队长。
‘公司’是他们对外的叫法，里头的人自诩是‘秩序维护者’。
说白了，就是一帮掌握了现代科技、又想方设法把‘气’的力量研究透、并且试图把它规范化、工具化的家伙。
他们势力很大，眼线也多，就喜欢盯着所有不按他们规矩来的修者。”
老陈指了指陆野
“像这小子这种，没登记在册、没挂靠单位、还敢在闹市动用能力的，在他们眼里就是‘不稳定因素’，轻则带回去‘登记调查’，重则……嘿嘿。”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雨消化着这些匪夷所思的信息，感觉像在听天方夜谭。
她的世界观正在被剧烈地冲刷、重塑。
“那他……”她看向陆野，“他也是修者？你们说的‘守夜人’又是什么？”
一直沉默的陆野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但深处是化不开的疲惫。
他没有看苏雨，只是望着杯中袅袅的热气。
“一个早就该被遗忘的名字罢了。”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老陈却哼了一声：“屁！‘守夜人’一脉单传，以前可是负责看守地气节点、平衡一方气运的硬茬子。虽然现在……没落得就剩这根独苗了，还怂得只想躲起来修书。”
他毫不客气地拆台。
陆野皱了皱眉，没反驳。
苏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湿漉漉的口袋里掏出那块用报纸包着的安神墨
“是因为这个吗？那个‘鬣狗’说我有‘味道’，是因为这个？”
老陈接过来，打开报纸嗅了嗅，点点头：“安神墨，好东西，用料里有几味能定魂安神的药材，还被这小子用自身温养过，带了点他独有的平和气蕴。
对普通人来说能宁神，对那群快被狂暴气蕴逼疯的鬣狗来说，就像饿鬼闻见了肉包子。
你揣着这玩意儿在黑夜里乱跑，跟举着个靶子没区别。”
苏雨彻底明白了。
原来，真的是自已不小心闯进了另一个危险的世界，还差点因此送命。
而陆野给她的这块墨，本是善意，却成了招祸的引子。
店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老陈喝茶的唏溜声。
良久，苏雨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野，轻声问：“那……现在怎么办？他们……还会来找我吗？”
陆野终于抬眼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