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埠贵被宋卫国像拖死狗一样押去街道派出所的画面,成了四合院好几天挥之不去的谈资。
三大妈的嚎哭声断断续续从中院西厢房传出来,阎解成像丢了魂,班也不去上了,整天缩在屋里。
张建军的生活节奏丝毫没乱。厂里,设备改造推广按部就班,克虏伯的第一批核心部件到港,技术科正忙着组织验收和适配安装。
和罗伯特那边的技术交流日程也初步敲定,只等部里批复。
这天傍晚,张建军骑车刚进院门,就看见前院空地上堆着几件半旧的家具和铺盖卷。
王主任正指挥着两个街道办事员和一个穿着绿军装、神情有些局促的年轻人搬东西。
“建军!回来得正好!”王主任看见他,立刻招手。
张建军停好车走过去:“王主任,这是?”
“唉,知青返城安置任务下来了!”王主任指着那年轻人,“这是陈卫国同志,响应号召在北大荒干了八年,表现优秀,刚返城。”
“按规定,得给他解决个落脚的地儿。咱院前院西厢,不是还有两间空房吗?街道决定,先安置陈卫国同志住进去。”
前院西厢那两间,正是原来易中海一大妈住的地方!易中海被侄子接走,一大妈也跟着走后,房子就空着了。
“应该的。”张建军点点头,看向那年轻人,“陈卫国同志,欢迎回家。”
陈卫国有些拘谨地立正:“谢谢首长!谢谢街道!”他皮肤黝黑粗糙,眼神却很亮,带着垦荒磨练出的坚韧。
“什么首长,叫同志就行。”张建军摆摆手,“住下来,到时候我安排你进工厂跟我。”
这边正说着,后院传来一阵喧哗。
“凭啥啊?!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家光福眼看就要说媳妇了,正愁没新房呢!”是二大妈尖利的嗓音。
“就是!我们家老大返城也快一年了,还挤在鸽子笼里呢!要安置也得先紧着我们这些老住户吧?”李家媳妇也跟着帮腔。
刘光福和李家返城的儿子李大壮被各自老娘推搡着,脸红脖子粗地挤到前院,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邻居。
“王主任!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二大妈冲到王主任面前,“那房子,我们家先看上的!”
李大壮他娘也不甘示弱:“王主任!我们家大壮可是正经国营厂工人!不比这刚回来的知青强?”
王主任脸一板:“吵什么吵!这是街道的决定!易中海返乡,房子自然是公家的!怎么安置,街道有政策!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
“政策?政策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二大妈不依不饶,唾沫星子乱飞,“我们家老刘以前还是二大爷呢!”
“二大爷?”人群后面传来一声嗤笑,傻柱拎着个网兜晃悠过来,里面装着两个饭盒,“二大妈,您家二大爷多久了没管院子事了?还惦记当大爷呢?醒醒吧!”
“傻柱!你!”二大妈气得浑身发抖。
“我什么我?”傻柱眼皮一翻,“人知青同志为国家贡献了八年青春,回来连个落脚地都不该有?你们家光福算个什么东西?整天游手好闲,还想占房子娶媳妇?做梦去吧!”
“傻柱说得对!”老李家媳妇也觉出不对,赶紧撇清,“王主任,我们就是…就是替大壮着急,没别的意思!安置知青,我们支持!支持!”
李大壮也臊得满脸通红,扯着他娘的袖子:“妈!别说了!丢人!”
二大妈孤立无援,看着傻柱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张建军和王主任,那股撒泼的劲儿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
她恨恨地剜了傻柱和陈卫国一眼,拉着臊眉耷眼的刘光福,灰溜溜地钻回了后院。
一场闹剧收场。
王主任指挥着人把陈卫国的简单行李搬进西厢靠外、原来易中海那间稍大点的屋子。
“建军,你看…”王主任看向张建军,意思很明白,这院里,现在能镇住场子的只有他。
张建军看向陈卫国:“卫国同志,以后就是邻居了。院里规矩不多,就一条:安分守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宋同志,也可以直接找我。”
“是!张厂长!谢谢您!谢谢王主任!”陈卫国挺直腰板,声音洪亮。他看着张建军,眼神里带着敬畏,也有一丝找到依靠的踏实。
———
秦淮茹站在中院水龙头旁,冷眼看着前院的热闹。
看到年轻力壮的陈卫国住进来,看到王主任对张建军那倚重的态度,再想到自己那个在劳改的儿子,还有农场劳教的婆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哼,装什么大瓣蒜…”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端起洗衣盆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王晓兰。她不知何时来的,手里拿着两本书,看样子是去找张建军。
“秦姐…”王晓兰被她吓了一跳。
秦淮茹看着王晓兰手里的书,再看看她身上那件半新的列宁装,一股邪火蹭地冒上来,阴阳怪气地说:“哟,王老师,又来找张厂长‘请教问题’啊?这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胆子大,有文化,懂得多!”
王晓兰脸腾地红了,又气又羞:“秦姐!你胡说什么!我是…我是帮王主任送点东西!”
“送东西?送东西用得着天天往人老爷们屋里跑?”秦淮茹声音拔高,故意让周围还没散尽的人听见,“我们这些没文化的,可不敢这么没脸没皮!”
“秦淮茹!”王主任在前院听见,厉声呵斥,“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王晓兰眼圈都红了,抱着书,扭头就往外跑。
“装什么清高!”秦淮茹对着王晓兰的背影啐了一口,心里那点扭曲的快意还没散去,就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一扭头,正对上张建军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没什么情绪,却像两把冰锥子,瞬间刺穿了她那点可怜的虚张声势。
秦淮茹浑身一僵,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端着盆,慌不择路地钻回了自家倒座房。
张建军没理她,对王主任道:“王主任,知青安置是好事,但院里人多嘴杂,以后类似情况,街道最好提前贴个公告,免得再生是非。”
“对对,建军你说得对!是我们工作疏忽了!”王主任连忙点头。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宋卫国快步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径直走到张建军身边,压低声音:“厂长,刚接到劳改电话。棒梗…在劳改队跟人打架,把同组一个犯人脑袋开了瓢,伤得不轻。那边问,是通知家属,还是…”
张建军眉头微皱。棒梗这小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看了一眼秦淮茹紧闭的屋门,声音没什么波澜:“按规矩办。该通知家属通知家属,该加刑加刑。”
“是!”宋卫国应声,转身去回电话。
王主任在旁边听得清楚,叹了口气:“唉,贾家这孩子…真是…”
张建军没接话,目光扫过前院陈卫国那间亮起灯的新屋,又掠过阎家死气沉沉的窗户,最后落在自家那扇安静的屋门上。
这四合院,旧的去了,新的来了。
但麻烦,就像这院里的杂草,永远除不尽。他推起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在渐沉的暮色中响起,盖过了后院隐隐传来的、二大妈不甘心的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