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01:40。
空娱总部
27
楼，董事长办公室灯仍亮。
落地窗外，北京三环的车流像一条缓慢凝固的河。霓虹被雨雾晕开，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血色的拖尾。
白启明——空娱创始人，白影与白灵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坐在紫檀书桌后。
西装外套搭在椅背，领带扯到第二颗扣子，领口皱得像被谁攥过。
他的面前摆着三样东西：
1
一份
2019
年
2
月
18
日签署的死亡证明，签字人：白灵。
2
一份
2023
年
7
月
14
日出具的亲子鉴定，结论：通父通母概率
99999。
3
一只白色耳返，外壳沾着未干的雨。
二
01:42。
助理第三次敲门，声音轻得像怕惊动空气。
“白董，公关部问要不要发联合声明……”
“出去。”
两个字，低沉却锋利。
门重新合上，办公室里只剩老式挂钟的滴答。
白启明伸手去摸烟盒，抽出一支，没点，只是放在指间来回捻。
烟丝被捻得松散，掉在死亡证明的钢印上，像一小撮骨灰。
三
01:45。
手机震动。
屏幕上是微博热搜截图：
白影直播崩溃
白灵没死
吕翔就是白灵
每一条后面都跟着一个深红的“爆”。
白启明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关节发白。
最终，他没有点开任何一条，而是点进微信置顶——
群名：【家属】
成员：白启明、白影。
最新消息停在
01:28。
白影：【爸，你到底瞒了多少？】
白影：【如果他活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吕翔是他？】
三条消息，一条未读提示都没有。
白启明把屏幕按灭，像按灭一场火灾。
四
01:50。
办公室侧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周志国。
他手里拎着一个透明证物袋，袋底躺着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
“我把我留在舞台，把名字还给妈妈。”
周志国把袋子放在紫檀桌面，声音压得很低：
“董事长，电梯黑屏
17
秒，轿厢里出现第三道影子……和
2019
年
2
月
18
日的监控雪花，一模一样。”
白启明抬眼，目光像钝刀刮过周志国的脸。
“老周，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年零四个月。”
“十年里，你见我害怕过吗？”
周志国没回答，只是指了指证物袋：“这次不一样。”
白启明垂下眼，指尖摩挲着死亡证明的签字栏——
白灵。
两个字，是他亲手签的。
也是他亲手递出的笔。
五
01:55。
白启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玻璃映出他的影子，鬓角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银白。
一夜之间，像有人拿粉笔在他头上狠狠抹了一把。
他抬手碰了碰鬓角，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不是我的头发白了，是时间漏了墨。”
六
02:00。
办公室角落的保险箱滴的一声。
白启明走过去，输入指纹＋虹膜。
箱门弹开，里面是一摞用牛皮筋捆住的旧病历、一张机场高速事故认定书，以及一只白色运动鞋——
左鞋，鞋带断了一截，鞋底嵌着半枚玫瑰金箔。
那是
2019
年
2
月
18
日，白灵“死亡”当天穿的鞋。
白启明把鞋拿出来，放在耳返旁边。
一双鞋，一只耳返，仿佛在对峙。
七
02:05。
座机响了。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白启明按下免提，听筒里传来电流沙沙，随后是一段录音——
少年声音，沙哑却清晰：
“爸，我回家了。
这次，别再替我签字。”
录音到此结束，只剩盲音。
白启明的手悬在半空，指节泛青。
他想起
2019
年
2
月
18
日，自已站在
icu
门口，医生问：
“家属签字确认停止抢救吗？”
他接过笔，在白灵的名字后面，画了一个句号。
那一笔，像把儿子的生命线也一起画断了。
八
02:10。
白影的电话打进来。
铃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炸开。
白启明按下接听，对面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呼吸。
良久，白影开口，嗓子像被砂纸磨过：
“爸，我在
18
楼，吉他砸了。”
“嗯。”
“我记手是血，可我一点也不疼。”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还活着？”
白启明望向窗外，雨又下了来，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泪。
“因为我也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再当我儿子。”
九
02:15。
白影在那头笑了一声，笑得像哭：
“那就换我当弟弟吧。
从现在开始，我守着他，你守着我。”
电话挂断。
盲音里，白启明缓缓坐下，背脊第一次弯出疲惫的弧度。
十
02:20。
周志国轻声提醒：“董事长，9
点的记者会……”
白启明抬手，示意他停。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枚空白的工牌，拿起钢笔，在姓名栏一笔一划写下：
白灵。
然后，他把工牌别在西装内衬，贴近心口的位置。
像把一枚失而复得的钥匙，重新放进胸腔。
十一
02:25。
白启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城市灯火在他眼里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他低声说了一句，无人听见：
“儿子，这次换爸爸去找你。”
十二
02:30。
办公室的挂钟敲了半下。
白启明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像覆了一层雪。
他按下内线，声音恢复一贯的冷静：
“公关部，9
点记者会，主题改为——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