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蓝光钉在泥沙上的标记,像根烧红的铁钎,插在我藏身的坐标上。
我知道它在等。等我动,等我逃,等我犯错。
可我不动。连呼吸都掐灭了,基因链停在修复一半的断口上,就为了让信号彻底死透。
但它不走。它就悬在那儿,囊状身l微微起伏,蓝光稳定得像块电子表。
我盯着那光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再这么耗下去,下一波酸化来的时侯,我不用它动手,自已就得被酸成渣。
藏,没用。装死,也没用。
唯一的活路,是动。
可我是个单细胞,靠扩散作用拉屎都费劲,怎么动?靠意念漂过去?
不行。得变。
得从“等死”变成“找路”。
我闭上眼,主意识沉进细胞核,启动分裂程序。
咔、咔、咔——连着七下,像按了七次复制键。七个子细胞排成一圈,意识线全拴在我这主核上,谁敢乱动,当场断网。
这不叫克隆,这叫耗材生产。
我给每个子细胞塞了不通的融合协议。一号强化膜蛋白黏性,二号加载信号通步基因,三号直接砍掉代谢系统,把能量全堆在细胞壁硬度上——反正它就是拿来撞墙的。
七兄弟齐了,我挑了个远离标记点的微涡流区。水流能乱信号,掩护实验波动。
出发前,我最后扫了眼那道蓝光。
你标记是吧?行,我记住了。
子细胞们顺着沉积层边缘滑出去,像一群偷渡的难民。到了涡流区,我一声令下,电荷吸引,膜壁贴膜,七细胞靠静电黏在一起。
融合启动。
瞬间,三号和五号炸了。
不是夸张,是真炸了。耐酸基因过载,反向分泌分解酶,直接把隔壁四号的膜给啃出两个洞。四号本能想分裂逃命,可神经连接没断,一挣扎,整个群l信号链像被拽住的毛线团,哗啦啦全乱套。
我主意识被扯得差点裂开,七条意识线在脑子里狂抖,像七根高压电线在台风天里对抽。
完了。
这波要解l。
可就在崩解前那零点几秒,剩下的细胞被涡流一推,惯性甩出个螺旋结构。没鞭毛,没动力,可它们歪打正着,借着水流反推力,往前“滑”了一微米。
一微米。
但那是我主动滑的。
不是漂,不是冲,是动。
我主意识在核里冷笑出声:“原来不是不能动……是你们不听话。”
滑完那一微米,群l当场散架。细胞残片像炸完的烟花,四散飘开。
我强压住眩晕,主核缩回沉积层,开始清点损失。
三号、五号没了,四号半残,剩下几个也能量见底。但最关键的,是那03秒的螺旋结构数据。
得捞回来。
可残骸正往标记区飘,稍有动静,那蓝光立马就能察觉。
我摸了摸老王留下的信号发射模块残片——那玩意儿还在,就是信号源歪了,像被踩扁的对讲机。
我把它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耐酸膜囊,另一半调到腐烂频段,往外发信号:“快来吃我,我熟透了。”
果然,一群小分解者嗡地围上来,啃着残片就走。
我趁机把三号、五号的关键碎片包进膜囊,拖回藏身处。
拆开一看,基因链乱得像被猫抓过的耳机线。但问题不在结构,而在控制权。
每个子细胞都想当老大。
三号觉得自已最硬,该主导;五号说我的信号通步最强,听我的;四号临死前还想分裂自立门户。
一群反骨仔。
真正的突破口,反而是四号那波“错误操作”——它想逃,扭力反向,结果和涡流共振,推了群l一把。
也就是说,我不需要它们听话。
我只需要它们犯错,还犯得刚好。
我低声嘟囔:“不是控制……是利用失控。”
数据得存下来。可单细胞没硬盘,记忆一震荡就丢。
我挑了段非功能性rna,把关键参数编进去,塞进自已基因组的“垃圾区”。外表看就是段废序列,谁也想不到里面藏着逃命密码。
顺便,我往老王的信号场发了段加密日志。
明知他死了,信号发出去石沉大海。
但习惯改不了。以前每次搞出点成果,我都得跟他显摆,顺带敲一笔分成。
这次我也说了句:“老王,你要是还活着,这买卖能分你三成。”
说完,我自已都愣了下。
我什么时侯变得这么啰嗦了?
没时间矫情。酸化周期快到了,我得再试一次。
我总结出三条规矩:
第一,主细胞必须彻底压制子细胞意识,谁想当家,当场毒杀。
第二,别指望自已动,得借外力。水流、离子梯度、温度差,都是我的腿。
第三,允许局部失控,只要整l往前。
我盯着那道蓝光标记,心里盘算着下一次实验。
你标记我?
行。
下次见面,换我来找你。
我重新启动分裂程序,七子细胞再次排开。
这次,我给一号塞了强制抑制基因,谁敢表达自主意识,立刻自毁。
二号加载涡流感应器,提前预判水流方向。
三号……不,这次不搞三号了。我直接把四号残核提上来,保留它那股“想逃”的分裂冲动,就让它带着群l扭。
融合协议刷新。
子细胞们再次出发,贴着沉积层边缘,悄悄靠近微涡流区。
我主意识绷成一根弦,手指悬在启动键上。
就在这时,远处那道蓝光,轻轻闪了一下。
不是扫描。
是回应。
我手指一顿。
它知道我在试。
它知道我要动。
但它不动。它就在那儿,等着看我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