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风水鬼医 > 第2章
“叮——”
青铜镇魂钉落在深色棉布上的那声轻响,如同冰锥凿穿了停尸房凝固的恐惧。墙壁上,那紧贴着阎藏山影子的佝偻鬼影,在钉尖脱离女尸腹腔的瞬间,猛地一阵剧烈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污浊水面,边缘疯狂地拉扯、变形,模糊的头部轮廓骤然前探,做出一个无声却贪婪到极致的吞噬姿态,直扑向那枚沾着暗红血污的青铜钉!整个黑影沸腾翻滚,浓得化不开的恶意几乎要透过冰冷的墙壁渗透出来。
空气不再是寒冷,而是变成了一种带着粘稠腥气的固体,死死堵在每个人的口鼻。瘫坐地上的男人喉间发出“咯咯”的倒气声,眼白上翻,彻底晕死过去。老张头靠着墙壁,身体软面条般滑下,裤裆一片湿热。妇人停止了所有声音,只剩下空洞瞪大的眼睛,倒映着墙壁上那疯狂舞动的双影。连钟子期,这个素来机敏冷静的年轻人,此刻也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柱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端着定山盘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
唯有阎藏山。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手中那柄玄色的刀,和刀下这具承载着无尽怨毒的尸体。墙壁上那沸腾扑来的鬼影,那足以让常人肝胆俱裂的恐怖景象,在他沉静如古井的眼底,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
手腕沉稳如初。玄色刀尖并未因那鬼影的躁动而有丝毫偏移。他左手探入随身携带的一个深色布囊,指尖捻出几缕近乎透明的丝线,那丝线在惨绿的油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冷光。刀尖轻挑,穿针引线般精准地刺入女尸腹部切开的皮肉边缘。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又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确。针脚细密匀称,如同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而非刚刚切开又缝合一具冰冷的尸体。血污沾染着他苍白的手指,他却毫不在意,专注得如同隔绝了整个世界的喧嚣。
“师父!”钟子期的声音嘶哑变形,几乎破了音,带着哭腔般的急迫,“那……那东西!”他不敢再看墙上,目光死死锁在阎藏山背后,仿佛那无形的恐怖下一秒就会从影子里扑出来。
阎藏山缝下最后一针,指腹在打结处轻轻一捻,线头无声断落。他这才缓缓直起身,将玄色短刀在深色棉布上随意一擦,刀身幽光收敛,复归沉寂。他看也没看墙上那沸腾的鬼影,目光如冰锥,直刺向停尸房深处那扇紧闭的门扉。
“虚张声势。”四个字,从他薄唇中吐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足以劈开恐惧的冷硬力量,瞬间压过了那无形鬼影散发的森森恶意。“怨气凝形,不过是被这‘钉子’强行钉在此地的残魂执念,借了此地风水怨戾之气显化罢了。”他的视线扫过地上那枚染血的青铜镇魂钉,钉帽上那个扭曲的“煞”字在绿光下显得越发狰狞。
“子期,”阎藏山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指令,“定山盘,兑位(西方),离火(南方),给我定住那扇门的气脉流转!灯油!”
钟子期猛地一个激灵,如同被冰冷的鞭子抽醒。师父那毫无动摇的冷静如同定海神针,强行压下了他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墙壁,目光死死锁住手中的定山盘。罗盘中央的天池磁针,此刻正疯狂地左右摇摆,如同受惊的活物,指针尖端尤其剧烈地指向停尸房深处那扇紧闭的门。
“兑位…离火…”钟子期口中低念,脚下步伐迅疾却异常沉稳,如同踏着某种无形的阵图。他双手稳稳托住定山盘,指腹在罗盘边缘几个特定的星宿刻度上快速而精准地连点数下。每一次点按,都仿佛注入一股无形的力量,那疯狂摇摆的磁针竟似受到某种约束,摆幅肉眼可见地开始减小!指针尖端,依旧死死咬住那扇门的方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与此同时,阎藏山已大步走到角落那盏绿焰幽幽的油灯下。他看也不看那跳跃的鬼火,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青玉小瓶。瓶塞拔开,一股极其清冽、带着松柏寒气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竟将那浓重的福尔马林和血腥味都冲淡了几分。他手腕一倾,瓶中无色透明的粘稠液体精准地滴入油灯那小小的储油槽中。
一滴,两滴,三滴。
“滋啦——”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原本幽绿跳跃的火焰猛地一缩!紧接着,一股更亮、更炽烈的白光从灯芯内部爆发出来!那白光带着一种纯净的、近乎灼热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阴惨惨的绿意!灯光不再是幽暗的鬼火,而是变成了明亮的、稳定的白炽光芒,如同冬日正午的阳光,猛地刺破了停尸房内所有的阴霾和扭曲!
“啊——!”
一声凄厉、非人、充满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尖啸,毫无征兆地在每个人脑海深处炸响!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荡!老张头刚刚悠悠醒转,被这脑海中的尖啸一冲,双眼一翻,再次昏死。那瘫倒的妇人浑身剧震,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也软倒在地。
墙壁上,惨白明亮的灯光下,那原本沸腾扭曲、贪婪扑向青铜钉的佝偻鬼影,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冰雪!在白光的照射下,它发出无声的、剧烈的“溶解”!边缘疯狂地汽化、消散,模糊的轮廓拼命挣扎、拉扯,却无法阻止自身被那纯净炽烈的光芒迅速“蒸发”!那无声的尖啸在众人脑海中越发凄厉绝望,充满了不甘与诅咒!仅仅两三息之间,那紧贴着阎藏山影子的鬼影,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明亮的光线下,只留下墙壁上阎藏山那孤高清瘦、毫不动摇的剪影。
停尸房里,只剩下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白炽灯光,嗡嗡的电流声,以及众人粗重、劫后余生般的喘息。
钟子期端着定山盘,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但罗盘中央的磁针,此刻已近乎完全稳定下来,只有针尖还在极其微弱地向着那扇门的方向颤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锁定。
阎藏山面无表情地将青玉小瓶塞好收起,目光再次落回那枚躺在深色棉布上的青铜镇魂钉。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指尖在棉布上轻轻一捻,拈起那枚冰冷的凶器。血污和粘液顺着钉身滑落。他举到眼前,惨白明亮的灯光下,钉帽上那个扭曲的“煞”字,以及另一面刻着的蝇头小字生辰八字,纤毫毕现。
“丁卯年,乙巳月,壬戌日,丙午时…”阎藏山低声念出那串冰冷的数字,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钟子期的心上。他的目光从钉子上抬起,越过依旧昏迷的众人,最终定格在瘫倒的妇人身上,又缓缓扫过她身边晕厥的男人。
“好一个借尸改命,偷天换日。”阎藏山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深处刮来的风,“这钉子上刻的生辰,是活人的八字。凶徒以阴宅邪法,逆葬尸身,引怨气聚于死者涌泉,再以此镇魂钉钉入死者关元(丹田),强行嫁接命格,欲将死者生前未尽的福泽寿元,乃至其横死的滔天怨煞之气,统统转嫁到他自己身上!”
他捏着那枚冰冷刺骨的青铜钉,缓步走向那扇紧闭的、通往告别厅和临时停棺小厅的门。定山盘的磁针在他靠近时,颤动的幅度骤然加剧。
“此地风水局已成,怨气源头未断,凶徒气数暂时被邪法强行拔高,如同回光返照。”阎藏山停在门前,伸出空着的左手,掌心虚按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方寸许之处,似乎在感应着什么。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钟子期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森然,“子期,准备‘破煞锥’和‘锁魂线’。”
阎藏山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了冰冷的金属门板,落向门后那未知的黑暗。
“这借来的‘好运’,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