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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金蝉脱壳
破庙内,浓烈的血腥味与焦糊、尿骚混合,如同腐烂沼泽蒸腾出的死亡气息。灯笼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映照着地上那具仍在无意识抽搐的躯体,脖颈处黝黑的铁钎如同死神的烙印。汩汩流淌的暗红血液,在地面蜿蜒,浸染了污秽的尘土。
张管事瘫坐在血泊边缘,裤裆湿透,浓烈的骚臭弥漫。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离水的鱼,彻底被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血腥杀戮吓破了胆,神智已然崩溃。
叶无为面无表情。冰冷的眼神扫过地上垂死的凶汉,扫过彻底废掉的张管事,最后落在那盏昏黄摇曳的灯笼上。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封的决绝和巨大的紧迫感。
此地,已成死地!
刀疤脸的仓皇逃离,绝不是结束,而是更大风暴的开端。他那怨毒的眼神,如同淬毒的诅咒。张管事即便吓傻,但只要活着,就永远是隐患。破庙的暴露,炼丹的痕迹,杀人的现场……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迅速收紧的绞索!
必须立刻离开!立刻!在更大的麻烦找上门之前!
念头如电,叶无为的身体比思维更快。他一步跨到那濒死抽搐的汉子身前,没有半分犹豫,右手握住那根深深嵌入对方脖颈的铁钎,猛地一拧一拔!
噗嗤!
粘稠温热的血再次喷溅,几点猩红落在叶无为冰冷的脸颊上。他毫不在意,甚至没有擦拭。抽出铁钎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那汉子身体剧烈一颤,喉咙里的“嗬嗬”声戛然而止,彻底没了声息。
叶无为看也没看尸体,目光转向地上那盏昏黄的灯笼。他抬脚,狠狠踩下!
咔嚓!
竹篾骨架碎裂,油泼溅而出,火焰瞬间燎起,贪婪地舔舐着泼洒的灯油和地面散落的枯草。一股新的、带着焦臭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火舌开始吞噬地上的干草和枯枝!
火光跳跃,映照着叶无为年轻却布满风霜和血污的脸,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他转身,不再看身后迅速腾起的火焰和浓烟,以及那在火光中因炙烤而本能抽搐的尸身,还有瘫软在血泊中、被火焰逼近却毫无反应的张管事。
斩草除根,毁尸灭迹!这是他在那本记录着修仙界残酷法则的《鸿蒙诀》中,早已铭记于心的生存铁律!
他如同最敏捷的猎豹,冲出破庙燃烧的门框,身影瞬间融入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夜风带着深秋的刺骨寒意,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和烟火气。
没有回头。没有丝毫留恋。
叶无为沿着早已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的、最隐蔽的路线,在青石镇沉睡的街巷阴影中急速穿行。身形压得极低,脚步落点精准而无声,避开任何可能被更夫或夜巡注意的区域。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鼓点,催促着他逃离这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是非之地。
他的目标明确——镇北的“济世堂”药铺后院!并非回去,而是取走他仅有的、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如同鬼魅般翻过低矮的后院土墙,落地无声。药铺内一片死寂,守夜小屋的门紧闭着。张管事此刻恐怕已在那破庙的火光中化为焦炭。叶无为熟门熟路地摸到伙计们居住的大通铺窗外,如同狸猫般无声地撬开窗栓。
屋内鼾声此起彼伏。他精准地摸到自己那位于最角落、靠墙的床铺。铺盖卷下,只有一个用粗麻布仔细包裹的小包袱。里面是他攒下的所有铜钱,几件换洗的、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裤,一小包盐,还有一把磨得锋利的柴刀——这是他利用药铺废料自己打磨的,平日里用来劈砍药铺的硬柴。
包袱入手,分量很轻。这就是他三年药铺学徒生涯,积攒下的全部家当,寒酸得可怜。
他毫不犹豫地将包袱斜挎在肩上,系紧。最后看了一眼这睡了三年、弥漫着汗味和草药味的拥挤通铺,眼神深处最后一丝属于“药铺学徒叶无为”的痕迹彻底消散。
转身,翻窗,落地,融入黑暗。整个过程快如疾风,没有惊动任何熟睡的人。
***
当叶无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镇北通往莽莽黑山的崎岖小道上时,破庙的大火已经彻底吞噬了整个残破的建筑。冲天的火光映红了青石镇西南角的夜空,浓烟滚滚,如同巨大的死亡信号。
惊恐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水桶碰撞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被惊醒的镇民们慌乱地涌向火光的方向,但火势太大,无人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废弃的土地庙在烈焰中轰然倒塌,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
天色蒙蒙亮时,火势才被扑灭。镇上的里正和几个胆大的汉子,捂着口鼻,在一片滚烫的余烬和呛人的浓烟中,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很快,两具焦黑蜷缩、面目全非的尸骸被扒拉了出来。一具高大,脖颈处有明显的贯穿伤,虽然被烧得焦黑,但那孔洞依旧狰狞;另一具瘦小,蜷缩在墙角位置。
“嘶……这是……杀人了再放火?”里正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
“看这高个子的脖子……像是被什么铁器捅的!”一个见多识广的老猎户指着那孔洞,声音发颤。
“这瘦的……看衣服残片……有点像济世堂的张管事?”有人惊疑不定地低呼。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在青石镇蔓延开来。废弃土地庙大火!两具焦尸!其中一个疑似济世堂管事!另一个身份不明,但死状惨烈!
恐慌和猜测如同浓雾般笼罩了小镇。
***
与此同时,青石镇西南角,黑角巷深处一间更加阴暗潮湿的破屋里。
刀疤脸脸上缠着的绷带已被冷汗和血渍浸透,独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对着一个坐在阴影里、穿着黑色劲装、气息明显比他阴冷沉稳许多的中年汉子,唾沫横飞地讲述着昨晚的恐怖经历。
“……大哥!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人!下手太他妈黑了!比咱们还狠!老六……老六一个照面就没了!喉咙被捅了个对穿!连声都没吭出来!”刀疤脸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显然吓得不轻,“他手里那根铁钎子……快得像鬼影子!眼睛……那眼睛冷得跟冰窟窿似的!张老狗那怂包,当场就吓尿了……”
阴影里的中年汉子——黑角巷真正的地头蛇“黑鹞子”陈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眼神锐利如鹰。“你说……张管事当时也在?还吓傻了?然后庙就起火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
“对!对!那小子杀了老六,就看了我们一眼……就一眼!我感觉魂儿都要被他那眼神勾走了!太邪门了!我们刚跑出来没多久,那破庙就烧起来了!肯定是那小子干的!毁尸灭迹!”刀疤脸忙不迭地点头,脸上肌肉抽搐。
陈九沉默了片刻,眼中精光闪烁。“张管事……济世堂……废弃土地庙……大火……”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贪婪的弧度。
“大哥,这小子……太扎手了!咱们……”刀疤脸心有余悸,想劝陈九放弃。
“扎手?”陈九嗤笑一声,打断了他,“再扎手,也只是个半大崽子!能杀老六,靠的是出其不意和那股子狠劲!他要是真有通天的本事,还用得着躲在那破庙里?还用得着放火烧尸?”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镇北济世堂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远处天空尚未散尽的烟柱。“济世堂的管事死在那破庙……破庙又起了大火……你说,那破庙里,除了死人,还能烧掉什么?”
刀疤脸一愣,随即独眼猛地亮起:“大哥,您的意思是……丹炉?药材?”
“哼!”陈九冷哼一声,眼中贪婪更盛,“张管事那老东西,鼻子比狗还灵!他半夜摸去那破庙,绝不是为了抓贼!他肯定嗅到了什么!能让一个药铺管事半夜发疯的东西……除了和丹药有关,还能是什么?”
他猛地转过身,盯着刀疤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阴狠:“那小子,身上有大秘密!能炼丹的秘密!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把他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都给老子查清楚!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是!大哥!”刀疤脸被陈九眼中的狠戾和贪婪激起了凶性,想到那可能存在的巨大利益,恐惧也被压下去几分,独眼中重新燃起怨毒和贪婪的火焰。
***
青石镇外,通往莽莽黑山的崎岖小道上。
叶无为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如同一个孤独的剪影。他最后一次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土坡上,回望远处那座被薄雾笼罩、轮廓模糊的小镇。
小镇的轮廓在视野中渐渐缩小,最终化为地平线上一抹黯淡的灰影。那里埋葬了他短暂平凡的童年,也埋葬了他父母化为血泥的惨剧,埋葬了他三年沉默如石的学徒生涯,也埋葬了他第一次炼丹的惊险与微光,更埋葬了他第一次被迫染血的冰冷决绝。
晨风带着山林的湿冷气息,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也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青石镇的烟火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深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离别的伤感,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只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冰冷与清醒。
他知道,身后的路已经彻底断绝。破庙的火焰,烧掉了“叶无为”这个身份的最后痕迹,也烧掉了他与凡俗之间最后脆弱的联系。刀疤脸的怨毒,黑角巷的贪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绝不会放过他。小镇里那两具焦尸引发的风波,也迟早会将他卷入更深的漩涡。
前路,只有茫茫黑山。危机四伏,妖兽出没,毒瘴弥漫,更是无数亡命徒和低阶散修的藏身之所、埋骨之地。
但,这也是他唯一的生路!是混沌珠和《鸿蒙诀》指引的方向!是他摆脱蝼蚁之命、真正踏上那条通天之路的起点!
叶无为紧了紧肩上寒酸的粗布包袱,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手习惯性地按在了腰侧——那里,用破布紧紧缠裹着那根饮过血的黝黑铁钎,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如同他此刻冰冷坚硬的心。
他不再犹豫,转身,迈步。步伐沉稳而坚定,踏上了那条被荒草掩映、通往未知凶险与唯一希望的山间小道。
身影很快被茂密的林木吞噬,消失不见。
青石镇在薄雾中彻底隐去。身后是已成灰烬的过往,前方是荆棘密布的征途。少年的身影融入茫茫群山,如同一滴水汇入怒海,孤独而决绝。
属于“叶无为”的凡尘之劫,随着破庙的火焰,终于画上了句号。
而属于“修仙者叶无为”的生死之路,在黑山嶙峋的阴影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