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背影太过熟悉——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瘦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年幼时的妹妹，在楚府角落被责骂罚跪，一样是这样缩着身子，倔强得不肯出声求饶。
“妹妹，别怕！”他大吼一声，眼眶猛然发红，顾不得四周焚烧的烈焰，身形一掠，冲了上去。
“二哥来了——这一次，二哥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受苦了！”
他挥袖破开一块掉落的燃木，灵力如水幕罩住两人，浓烟呛得他咳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可他却无暇顾及，只是扑到那人身边，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妹妹，别怕，我们走……我带你回家。”
那女子早已昏迷，脸上被火烟熏得焦黑，但他却丝毫不疑，一把将她抱起。
“护体灵盾，开——！”
楚令迟咬破舌尖，强行催动秘术，周身灵光暴涨，在灼灼烈焰中艰难破开一道血路！
身后是一道道倒塌的火柱，烈火如巨兽撕咬他的肌肤，他却未发一声，直到冲出火场最后一步时，猛然吐出一口血，整个人直直跪倒在地。
“二哥！！”
楚正玺与楚万鸣惊叫着冲上前，见他怀中果然抱着一个人，顿时又惊又喜。
“是妹妹……是妹妹！她还活着！”
楚万鸣大喊一声，急忙扶住楚令迟。
“快救妹妹”
楚令迟艰难吐出几个字后，便昏了过去。
楚正玺一把扶住楚令迟救出来的“妹妹”，可还未来得及欢喜，看清她的脸后，脸色猛地苍白。
那张脸——根本不是楚眠！
楚正玺骤然僵住，手都在颤抖。
“这……这不是妹妹……”他声音干哑，一时间无法置信，颤抖着将女子的头发拨开，终于看清那被烟火灼烧后的面容。
“这不是妹妹！”楚正玺几乎是吼出来的，脸上从欣喜瞬间转为绝望，胸口像被巨石狠狠砸了一记。
“怎么会……不是她……那妹妹呢！”楚万鸣惊声喊道，满脸惊慌失措。
“她定然还在里面！有人说她在里面啊！”楚正玺忽地转头，猛地冲向火场方向，“我要去找她！”
“大哥！你疯了！”楚万鸣眼疾手快拉住他，“你进去也是送命！你如今灵力全无，进去就是死！”
“那我也得去！我欠她的……我们都欠她的！”楚正玺红着眼，语声嘶哑。
“现在她一个人还在里面，你让我怎么不去！”
“我就是死，也得将她救出来！”
楚正玺甩开楚万鸣的手，刚准备冲入那片烈焰之中——
突然，一道金光倏然炸开！
楚万鸣猛地抬头，只见那火焰深处，两道身影缓缓踏步而出。
“妹妹！”
楚眠的身上无丝毫火焰灼烧的痕迹，那一身红衣在烈焰中完好如初，甚至连一根发丝都未曾凌乱。
她神情清冷，步伐稳健，唯独眼神深处带着点点晦暗的寒意。
“妹妹她……她没事？！”楚正玺欣喜若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都颤了。
“走，三弟，我们去找妹妹道歉。”
二人一把撇下陌生女子，准备去找楚眠。
可楚眠压根没看见二人，径直朝着寂灭宫宫主走去！
“妹——”
楚万鸣刚叫出声，谁料楚眠一挥袖袍，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她……她没看见我们？”楚万鸣愣在原地，一时间不敢相信。
楚正玺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在心口，踉跄了几步，目光怔怔落在她方才消失的地方，半晌没发出一声。
“她压根没注意到我们……”他喃喃低语，唇色苍白如纸。
以前，无论有多少人，妹妹总是能一眼看到他们。
可如今他们拼命大喊，却连入妹妹眼的机会都没有！
“大哥……”楚万鸣声音低沉，带着隐隐的哭腔，“妹妹她她真的……不需要我们了。”
楚正玺苦笑，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灰烬与伤痕，想起当年妹妹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
小小一团，却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候挡在他面前。
而如今她身边的人，却不是他们了。
“她还会原谅我们吗。”楚万鸣眼眶通红。
楚正玺心头一痛，苦涩地摇摇头。
“三弟，是我们亲手，把她推到了那个男人身边。”
“是我们，失去了她。”
话落，身后的楚令迟猛咳几声，一身衣袍焦黑，气息微弱。
“大哥妹妹，妹妹怎么样了”
他拼尽全力，发出几个字来。
楚万鸣欲言又止。
他该怎么告诉二哥，他救错了人呢。
思索片刻后，楚万鸣指了指地上的女子。
“二哥，你救的人，在那儿。”
楚令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清那女子的脸，他声音一哽，猛地顿住。
“你不是……妹妹？”
她除了身形，和妹妹一点也不像！
女子虚弱睁眼，看了他一眼，却只是摇头：“我不是你妹妹……我只是在火里晕倒了，是你救了我……”
“谢谢公子”
她的面容惨不忍睹，左脸有一道蜈蚣般扭曲的疤痕，皮肤粗糙发灰，鼻翼塌陷不对称，牙齿泛黄而参差不齐，说话时还有股子酸臭味儿。
楚令迟整个人如遭雷击，双手缓缓垂落，目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茫然。
“不是她……不是她？”他喃喃低语，眼底悲痛如潮水般蔓延。
怎么会！
怎么会不是她！
看清楚令迟的长相后，女子一双眼睛倏然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红晕。
她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露出满口斑驳的牙，眸中满是羞涩期待：“公子……小女还未婚配，若你愿意，小女愿以身相许。”
楚令迟脑中轰的一声，猛地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悔改？大哥，她要是能悔改，我便娶了这世间最丑陋的女子！”
挖去她灵根那日，他在审判台上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冷硬。
那时，他满脸不屑，觉得楚眠罪无可赦，必不会回头。
而现在……
仿佛是命运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