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让整个早朝的时间都在处理太后和江连海谋反的案子。
除了江连海和朝廷原本掌握的参与谋反官员,三法司又根据江辰逸提供的名单,挖出和江连海勾结的大小官员一百多人。
其中四十余人是京官,剩余的都是各州府的地方官。
证据确凿者将于七日后和江氏一族一同问斩,证据不充分者,还要继续审查。
另外还要从各处选拔合适的官员来填补这些官位的空缺。
这一次大换血之后,朝堂上大部分官员都是祁让自己的人了,还有一小部分暂时翻不起什么风浪,可以留待日后慢慢解决。
忙完这些,又有朝臣进言,说皇上登基六年没有立后,如今太后被幽禁,六宫妃嫔无人统领,希望皇上尽快立后,以安定后宫,稳固朝堂。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纷纷响应,大家一致认为立后之事应当立刻提上日程,再也拖延不得。
朝臣们的道理祁让都懂,但他暂时还不想立后。
自他登基以来,朝堂上立后呼声最高的是兰贵妃,贤妃和庄妃。
兰贵妃是将门之女,她父兄是助祁让夺位的功臣,她父亲裴铮现任兵部尚书,她兄长裴晏常年镇守西南边境。
贤妃的父亲是内阁首辅严世亭。
先帝沉迷炼丹,长年累月不上朝,朝政完全由内阁和司礼监把持,导致这两个部门的势力空前膨胀。
祁让登基后,虽有意架空内阁,批阅奏折也是自己亲力亲为,不再让内阁和司礼监协助,但这两个部门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也不可能完全取缔。
贤妃的父亲一心想再现内阁的辉煌,因此便想将女儿送上后位,为他的野心助力。
庄妃的娘家魏氏一族是当朝最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屹立两百多年不倒,家族实力盘根错节。
祁让杀父弑兄上位,为许多世家门阀所不耻,只有魏氏一族全力支持他。
而今这三家势力在朝堂相当于三足鼎立,不管立哪一家的女儿为后,都会打破这个平衡,引发朝野动荡。
除此之外,其他妃嫔无论家族实力还是个人能力,都达不到立后的条件。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祁让对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多少有些介怀,立后就相当于有了正妻,他怕自己会连妻子都克死。
孙良言暗中找了高僧给他批命,高僧叫他七年之内不要娶正妻,七年之后再娶,方能夫妻顺遂,白头到老。
他一方面半信半疑,一方面确实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三拖两拖的,就拖到了现在,今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
因此他便想着,甭管真假,先把这剩下的一年熬过去再说。
同时私心里还想着,要是晚余能给他生个皇子,就立了晚余为后也未尝不可。
晚余出身低,江家又犯了谋反之罪,立后肯定要遭到群臣反对,到时候少不得要沈长安和徐清盏为其助力。
这也是他格外宽容沈徐两人的原因。
可晚余一直不肯接纳他,更不要说给他生孩子,就算真有了孩子,都未必愿意生下来。
这才是最叫他头疼的事。
正想得出神,殿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呼哧带喘地禀道:“皇上,不好了,江美人出事了。”
朝臣们还在为立后的事争论不休,闻言有片刻的寂静。
沈长安和徐清盏第一时间向那小太监看过去。
随即,便有人出声呵斥那小太监:“你这奴才懂不懂规矩,一个美人而已,能有多大的事,何至于到朝堂上来惊扰皇上?”
小太监不知所措地看向祁让。
祁让强自镇定,不动声色道:“江美人怎么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回禀皇上,江美人被兰贵妃打晕了。”
沈长安和徐清盏不约而同皱起眉头,神情变得凝重。
祁让双手握住龙椅扶手,克制着没有站起来:“把话说清楚了,兰贵妃为何打她?”
兰贵妃的父亲裴铮上前一步道:“贵妃娘娘性情虽然强势,但绝非无理取闹之人,必然是那江美人恃宠而骄,冒犯在先……”
祁让一个眼刀子扫过去,拍着龙椅道:“要不你上来坐着?”
裴铮神色一凛,忙垂首道了声“臣不敢”,悻悻地退了回去。
祁让耐心快要耗尽,再次看向那小太监:“接着说。”
小太监不敢怠慢,一股脑说了出来:“兰贵妃和各宫妃嫔去永寿宫贺淑妃迁宫之喜,不知为何,与江美人起了冲突。
兰贵妃打了江美人一个耳光,江美人被打得当场昏迷,淑妃娘娘说自己略通医术,就给江美人诊脉,结果竟诊出江美人怀了龙胎!”
什么?
怀了龙胎?
大殿上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沈长安震惊的神情几乎要掩饰不住,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徐清盏同情地看着他,自己心里也是针扎般的难受。
朝臣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女儿姐妹在后宫的官员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他们家的娘娘小主进宫这么久都没生个一儿半女,那个江美人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突然就怀上龙胎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怀了龙胎不是好事吗,小太监怎么又说不好了?
众人都看向祁让。
祁让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孙良言心里直扑腾,暗道一声“完了”,见皇上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只能自己去问那小太监:“怀龙胎是好事,你为何说不好了?”
小太监道:“太医说江美人身子虚弱,胎像不稳,有些事要问过皇上才能定夺。”
朝臣们不免又躁动起来。
有人巴不得江美人的胎保不住,也有人真心为江山社稷着想,催着皇上赶紧去瞧瞧江美人,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龙胎保住。
“皇上?”孙良言叫了祁让一声。
祁让蓦地回神,阴沉着脸向后殿走去。
朝臣们都以为他担心龙胎,所以心情沉重。
事实上,他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晚余。
从南崖禅院开始,他给晚余喝的避子汤都是假的。
晚余现在肯定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