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宴会厅的灯光温暖绵长,圆弧形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笼在柔光中,仿佛一场慢拍的梦。
婚礼结束后,晚宴还在继续。
简宁换下仪式上的长拖白纱,换上一袭淡蓝色礼服,腹部线条依旧纤细,只是若有若无的弧度在近处依稀可见。
沈予庭始终牵着她的手,指间交扣,一如他们在学术合作时的默契。
宾客散坐,轻音乐响起,有人起舞。
沈予庭向她伸出手,微笑着问。
“愿意和我跳第一支舞吗,太太?”
简宁忍不住笑,点头。
“当然。”
他小心扶着她的腰,一步步带她入场中央。
她动作优雅克制,却难掩眼底的亮光。
他们曾并肩在课题里辩论,在讲台上合作,在深夜讨论研究模型。
而今天,他们以爱人之名共舞,舞步不需排练,眼神无需对词。
同一时刻,宴会厅外,傅砚舟站在通往主厅的长廊尽头。
他西装未系好,领口凌乱,风雪未至却似已经冻透了他整个人。
他手中攥着一封厚信,信封早已被指节压出褶皱。
门口保安拦住他。
“请出示邀请函。”
他没有。
他没有被邀请。
“请通融一下,我只进去两分钟,看一眼就走。”
他低声说,声音嘶哑,“我有东西要交给她。”
“傅先生,宴会为私人闭门场合,教授已特别交代,不接受未登记来宾。”
他一步也无法再靠近。
但他能看见她。
宴会厅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一片修剪得整齐的月季花园。
傅砚舟绕到侧边,站在冬夜风中,仰头看着厅内景象。
她正在跳舞。
她穿着那条柔蓝礼服,侧脸温柔,眼神中没有半点戒备或疲惫,只剩柔和与安宁。
沈予庭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笑了,眸光微弯。
他后退一步,靠在玻璃外的立柱上,缓缓滑坐在地。
寒气顺着风口爬进衣襟,他却浑然未觉,只一遍遍捏着那封信,直到信纸被手心汗水湿透。
他曾以为她会在他身后。
哪怕慢一些,远一些,她总会回头。
可他错了。
那晚他没有回酒店,也没有搭车离开,而是在宴会场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
他点开手机草稿箱,那是他过去三个月写下的信。
第一封是在她删号那天:
如果你听得见,我只想说对不起。
第二封是在得知她要结婚时:
我本想祝福你,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
第三十六封,是今晚,他看完她跳舞后写的:
原来你笑起来那么轻松,原来没有我,你真的可以很好。
每封信都没有寄出,只静静地堆在草稿箱里,像沉入湖底的石子。
他没有权利再打扰她。
清晨五点,宴会灯光熄灭,园区清洁工人开始打扫落叶。
傅砚舟站起身,捡起掉在身边的那封信,掸了掸灰,却没再看一眼。
他将它撕碎,一张张丢进园区回收箱。
纸片飞进风里,零落如雪,飘在水面,沉在草地,像一场无人知晓的告别。
他最后看了玻璃窗一眼,厅内早已清空。
她不在那了。
他转身离开,像一座从她生命中永久撤离的旧城堡,终于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