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壹号”那扇冰冷紧闭的书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仿佛隔绝了陆凛所有的情绪。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是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复杂的项目进度报告,但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锐利的光条,切割着室内的阴影,却无法驱散笼罩在他周身的寒意。
一夜未眠的疲惫刻在他的眼底,但更深的是一种被彻底抽空后的、近乎非人的冷静。愤怒的岩浆已经凝固,只剩下坚硬冰冷的岩石。他需要行动,需要将这团乱麻彻底斩断。拿起手机,他拨通了沈轶的号码,声音是经过一夜沉淀后的、毫无波澜的冰冷:“沈律,半小时后,启明科技办公室见。”
启明科技总部,“寰宇中心”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市繁华的天际线,阳光洒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面上。这里是陆凛的战场之一,此刻却弥漫着另一种硝烟的气息。
总裁办公室厚重的木门紧闭。陆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窗外刺目的阳光,整个人陷在阴影里,更显得轮廓冷硬。沈轶坐在他对面,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正快速滚动播放着陆凛提供的所有“证据”:咖啡馆视频、微信聊天截图、照片、录音文字稿。
办公室里只有平板电脑散热风扇微弱的嗡鸣和沈轶指尖偶尔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沈轶看得很快,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细节。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属于顶级律师的、极致的专注和冷静。
十几分钟后,沈轶放下平板,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目光直视阴影中的陆凛。
“陆总,”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条理清晰,“证据链很扎实,尤其您亲自拍摄的视频,以及周明宇酒店定位邀约与苏小姐录音中‘酒店不合适’的关联性,形成闭环,指向性非常明确。这些足以证明苏小姐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长期与异性同事周明宇存在超越正常社交界限的密切接触和互动,其行为严重不当。”
他话锋一转,带着职业性的严谨:“不过,需要明确一点。在法律实务中,‘精神出轨’的认定存在相当大的难度和模糊空间。法庭更倾向于依据《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以‘夫妻感情确已破裂’作为判决离婚的核心要件。而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其核心价值就在于——有力地证明了苏小姐的行为是导致夫妻感情破裂的直接和主要原因,且其存在明显过错。”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询问:“苏小姐那边,明确拒绝签署离婚协议?”
阴影中,陆凛的轮廓没有丝毫晃动,只有一声冰冷的、毫无回旋余地的回应:“是。”
沈轶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他眼中掠过一丝属于猎手的精光:“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们别无选择。”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斩钉截铁,“那就法庭见。我会立刻着手准备立案材料,重点突出苏小姐的行为对婚姻基础的致命破坏,以及您作为无过错方的诉求。这场官司,我们有把握。”
就在这时,沈轶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邮件提示音。他瞥了一眼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加密邮箱地址。职业敏感让他立刻点开。
邮件内容极其简短,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
「关注‘悦澜’酒店附近监控(如有)、周明宇诱导性聊天记录(重点时间:半年前左右)。受害者不止一人。」
沈轶的目光在那几行字上飞速扫过,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陆凛,眼中精光爆射,之前的沉稳被一种发现关键突破口的锐利所取代。
“陆总!”沈轶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他将手机屏幕转向陆凛,“看这个!匿名邮件!”
陆凛的目光从阴影中投来,落在那简短的几行字上。当看到“悦澜酒店”、“半年前”、“受害者不止一人”这几个关键词时,他死水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冰冷的涟漪。
“‘悦澜酒店’…半年前…”陆凛低声重复,声音像是淬了冰,“和我昨晚找到的那条‘蜜语’邀约时间吻合。”他指的是周明宇约苏玥去悦澜酒店隔壁甜品店的那条记录。
“没错!”沈轶的声音斩钉截铁,手指用力点了点屏幕,“这绝不是巧合!这条信息印证了我们之前的推测,并且提供了更关键的指向——这个周明宇,极有可能是个惯犯!他有一套成熟的、诱导性的手段,目标可能不止苏小姐一人!‘受害者不止一人’,这是最有力的旁证!如果能找到其他被他用类似手段骚扰过的对象,哪怕只是匿名证词,也足以在法庭上彻底摧毁周明宇作为‘无辜同事’的证言可信度!让法官和陪审员看清,到底是谁在蓄意破坏他人婚姻!”
沈轶的语速加快,大脑飞速运转:“邮件还提到了监控。虽然‘悦澜’酒店附近的公共监控留存期有限,半年前的很可能已覆盖,但‘心语港湾’内部、或者他们常去的场所附近,未必没有一丝可能。更重要的是周明宇的聊天记录!诱导性!这是关键!如果能找到他与其他女性类似的、带有明显试探、越界性质的聊天模式,形成固定套路,这就是铁证!”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充满攻击性。沈轶像一把嗅到血腥味的利刃,瞬间锁定了新的、更致命的目标。
陆凛沉默了几秒,阴影笼罩着他冷硬的侧脸。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沈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是毫无温度的决断。
“查。”
一个字,冰冷,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动用一切资源,查周明宇的背景,挖地三尺!查他所有的社交账号、工作邮箱、可能存在的匿名账户!查他过去的工作经历,查有没有类似的投诉或纠纷!重点筛查他半年前左右的聊天记录,寻找诱导性、越界性的固定模式!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尝试联系可能的‘其他受害者’,用最稳妥的方式,保护隐私,但需要证词,任何形式的证词!代价,不计。”
“明白!”沈轶眼中精光更盛,陆凛的“不计代价”给了他最大的操作空间。他立刻拿起自己的平板,开始快速记录指令和要点。
陆凛的目光转向窗外那片刺目的阳光,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补充道:“同时,离婚诉讼申请,立刻提交。重点申请财产保全,”他眼神冰冷地扫过办公室外繁华的城市景象,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江澜壹号”那套价值不菲的滨江豪宅上,“尤其是‘江澜壹号’的房产交易,必须冻结。”
沈轶记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随即利落地敲下最后几个字:“收到。财产保全申请会同步提交,确保核心资产不被转移。立案和调查,双管齐下。”他收起平板,站起身,周身散发着一种即将投入战斗的凌厉气场,“陆总,交给我。”
陆凛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阳光的阴影切割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深沉如渊。他望着窗外那片属于他的商业王国,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废墟。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再无多言。
沈轶不再停留,拿起公文包,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低的嗡鸣。陆凛依旧坐在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沈轶的离开带走了最后一点声音,却带不走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硝烟。
战争,开始了。而他的战场,从商界的尔虞我诈,转移到了婚姻的废墟之上。目标明确:结束一切,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