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又逐渐暗沉,云渺渺眸光终究是沉了。
在当年的扬州深夜里,十七岁的少年背着她走遍整个扬州,在一家家医馆前卑微下跪,只为救她一命。
扬州犹在。
可少年身影终究是回不去了。
叶落风随时,云渺渺又将肩上的落叶扫去。
她静了心神,老安国公还满面愧疚。
本想借此让二人和好。
却不料,竟然闹出这档子事。
“渺渺,此事是我所想不周了,抱歉。”
他苦笑着看向云渺渺。
云渺渺无事倒还好,若有事,他往后下了地府,又如何能面对云老?
“爷爷,此事乃奸人所计,本就与你无关,你不必道歉。”
云渺渺眸里不悲不喜,回身坐在院落之内。
经此一吵,她又觉得累得疲倦,眼皮已沉得睁不开。
老安国公却向她递出一块玉佩,“你救人有功,此玉佩乃我陆家信物,禁足也不用再当一回事,京城之地,你想去哪都可以。”
云渺渺接过玉佩,摩挲着上面的云纹,嘴角的笑意却越发苦涩。
此玉佩能让她遍行京城。
可她难有精力了。
见老安国公一片好心,她还是收下了玉佩,“多谢爷爷。”
老安国公一颔首,还想拿出一件物什。
犹豫良久,他才将袖中的东西交出。
那是一件布衣。
布衣之上,清楚绣着彼岸之纹。
纹路鲜红妖冶,刺得云渺渺瞳孔紧缩。
“这是——”
老安国公攥紧了布衣衣角,“这件服饰,出自京城月影楼,也是在五年前,屠杀了云家满门的刺客出处。”
云渺渺的手指颤抖不止,几乎不敢再看,却无论如何都挪不开视线。
无尽鲜血自眼前划过,爹娘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发出的“啪嗒”声音似还近在耳边。
云渺渺的胸口再次泛出痛意。
血液自伤疤涌出,她的手指都掐进掌心,几乎鲜血淋漓。
“原来是月影楼?难怪难怪我们查了这么多年,却仍无所获。”
月影楼明面上是镖局。
实际上,干的皆是杀人放火的恶事,天下人尽皆知。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抓得住他们的把柄。
云渺渺咬紧了银牙,全身都在战栗。
“那五年前负责援助的羽林军,又是何人领队?”
那一天,云家府兵为给他们拖延时间,一一战死,决战至天明。
最后,云家族长、伯父、叔辈就连年过花甲的爷爷,只要是男子,都捡起府兵的刀剑,拼死杀入敌方,只为让家眷能安然离开。
可云家女眷何等倔强?
她们握紧刀柄,皆不肯走,非要与男人们战死府中。
而最后的活路,全都让给了年幼孩儿。
自此,云氏一族家破人亡,尽皆流散。
她也没再见过同族亲人。
直到她坠落山崖之时,援助的羽林军才迟迟赶到。
若他们早来一个时辰。
云家也不会满门被屠。
爷爷更不会对皇室失望透顶,至死都闭不上眼。
老安国公叹了口气,也知当年的云氏凄惨。
可更未曾让人想到的是,时至今日,皇上也未对云氏惨案展开半分调查。
就好像,已经彻底忘却了云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