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马车驶入东宫时,宫人们早已列队等候。
赵珩抱着我穿过连廊,回到卧房。
“水准备好了吗?”
“回殿下,热水和伤药都备妥了。”
寝殿里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正旺。
赵珩亲自为我褪去湿透的衣物,当他看到我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时,呼吸猛地一滞。
“疼吗?”
我摇摇头,眼眶却红了。
赵珩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我背上最狰狞的那道疤痕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珍宝。
“这是怎么弄的?”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望着帘帐,声音轻得像叹息:“背尸时被碎石划的,当时天黑,没看清路。”
他没再说话,只是蘸了药膏的指尖在疤痕上轻轻打圈。
热水漫过脚踝时,我缩了缩脚。
在乡下十六年,我只在盛夏暴雨后敢去河边洗澡,寒冬腊月连洗脸都只用半瓢冷水。
这样滚烫的热水裹着身子,竟让我有些无措。
赵珩坐在浴桶边,拿过软布替我擦手臂,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我手腕上的冻疮疤痕:“以后再不会冻着了。”
我盯着水面上氤氲的热气,突然问:“你真的不觉得我晦气吗?他们都说我背死人,身上有洗不掉的臭味。”
他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
“在我心里,你比谁都干净。”
他拿起一块皂角,仔细地帮我搓洗指尖的老茧,“这些伤疤是你的勋章,不是耻辱。”
这话让我鼻尖一酸。
在王府被扒衣羞辱时没掉的泪,此刻却因为赵珩的温柔差点落下来。
换上软缎寝衣时,我盯着袖口绣的玉兰花发愣。
这料子滑得像流水,轻轻一碰就簌簌作响,和我穿了三年的补丁道袍天差地别。
赵珩见我拘谨地拢着衣襟,突然笑了:“不合身?我让尚衣局再做新的。”
“不是。”
我连忙摇头,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绣花,“就是太好看了。”
他走过来替我系好腰带,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腰侧,我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他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以后好看的衣服会有很多,你值得最好的。”
赵珩将我搂在怀里,我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还疼吗?”
他低头吻我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倦意却依旧温柔。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的衣襟:“不疼了。”
其实膝盖和额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被他这样抱着,那些疼就好像霎那间消失了。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极轻,“我说过会娶你,就一定会。”
“为什么是我?你是太子,本该娶名门贵女”
“没有为什么。”
他打断我,指尖抬起我的下巴,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从你把破棉袄给我披上,把窝头分我一半的时候,就只能是你了。”
宫灯的光晕里,他的眼神亮得像星星。
我突然想起乡下冬夜,我抱着冻僵的小狗坐在柴房里,那时总盼着天上能掉个神仙救我们。
原来神仙真的会来,只是他来得晚了些,却带着足够的温暖,把我前半生的寒冷都一点点焐热。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清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不会再让你受冻挨饿,更不会有人让你背尸攒钱。”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
“嗯”
了一声。
这一夜没有噩梦,没有乡下漏风的房子,也没有王府的打骂。
梦里是山洞里跳动的火苗,是他说
“等我娶你”
时认真的眼神,是此刻怀里安稳的暖意。
那日之后,我乖乖的等在东宫,看着下人忙忙碌碌的准备婚事。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爹娘,却没想到他们三番五次的买通牢头,给我送来消息。
我问赵珩,是不是不应该去见他们。
但是赵珩只是温柔的看着我,笑着道,“这是你的事情,该你自己做决定的。”
我想了想,到底他们是我的爹娘,还是决定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天牢里挥之不去的霉味和血腥气充斥在鼻尖,爹娘和沈知夏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
牢门
“吱呀”
一声被拉开时,我看见曾经锦衣玉食的王爷王妃,此刻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如枯草。
沈知夏脸上的胭脂早已褪尽,那道被太子扇出的指痕还隐约可见,只是眼底的怨毒比往日更甚。
“清槐!我的清槐!”
娘亲扑到牢门前,手指死死抓着栏杆,“你救救娘!娘知道错了!娘不该骗你,不该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