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那家隐秘的咖啡馆角落,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得有些昏暗。许珊珊搅动着早已冷掉的咖啡,杯沿残留的奶泡凝结成难看的黄褐色。她看着对面魂不守舍、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姜晚意,心底那点虚假的关切早已被焦躁和恐慌取代。
靳珩的冰冷和姜晚意日益加深的恐惧,像两条毒蛇缠绕着许珊珊。她怕,怕姜晚意顶不住压力崩溃,把一切都抖出来!更怕靳珩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早已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她必须自保,必须把水搅浑!
“晚意!”许珊珊猛地放下咖啡勺,金属撞击杯碟发出刺耳的脆响。她身体前倾,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紧张和“为你着想”的急切,“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
姜晚意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
许珊珊抓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捏了捏,语速飞快:“你还没看出来吗?靳珩这次是铁了心要整你!他那么有钱有势,手段有多狠你不知道?他现在对你冷暴力,不闻不问,下一步是什么?我告诉你!他肯定已经在偷偷转移财产了!把你名下的钱、房子,一点点都挪走!等你反应过来,就剩个空壳子!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转…转移财产?”姜晚意被这个可怕的词吓住了,嘴唇微微颤抖,“不…不会吧?阿珩他…”
“怎么不会?!”许珊珊厉声打断她,眼神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豪门离婚,哪个不是提前把财产转移得干干净净?晚意,你不能坐以待毙!你得反击!你得先下手为强!”
她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听我的!从现在开始,收集他‘过错’的证据!越多越好!证明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丈夫,长期对你冷暴力,不顾家,对你身心造成巨大伤害!聊天记录、通话记录,能证明他长期不回家的都留着!还有…”
许珊珊的眼神变得异常阴冷,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实在不行…你…你可以制造点小伤!比如,不小心撞在桌角,或者…在楼梯上‘不小心’崴一下!然后拍照,留好病历!就说…是他推的!是他对你施暴!家暴!这可是离婚分割财产的绝对王牌!到时候上了法庭,法官肯定会同情你,把大部分财产判给你!他就得净身出户!”
“什么?!”姜晚意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褪,“珊珊!你…你疯了吗?!这…这是诬陷!是犯法的!我…我不能…”
她看着许珊珊那张写满“为你好”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陌生和恐惧。制造家暴证据?这太疯狂了!远远超出了她的底线!她下意识地摇头,身体往后缩。
许珊珊看着姜晚意剧烈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失望和不耐烦。这女人太优柔寡断,成不了事!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焦急和关切:“晚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软?!是他先不仁的!他都要把你逼上绝路了!你还在乎这些?想想你以后怎么办?没钱没房,你怎么活?听我的!这是最后的办法了!为了你自己,必须这么做!”她用力抓住姜晚意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难道你想被他扫地出门,一无所有吗?!”
姜晚意被许珊珊抓得生疼,手腕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看着许珊珊近在咫尺的、近乎狰狞的脸,听着那些疯狂到极点的话语,巨大的恐惧和道德挣扎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只是本能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茫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伪造家暴?这个念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
与此同时,启宸科技顶层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办公桌上的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靳珩冷硬的轮廓。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桌面上,不再有散乱的文件,取而代之的是几份整齐摆放、标注清晰的文件夹和一个小巧的银色录音笔。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陆沉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暴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狩猎者锁定猎物后的、冰冷的兴奋和肃杀。他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重重拍在靳珩面前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珩哥!齐活了!三把刀,刀刀见血!”陆沉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狠厉。
靳珩抬起眼,目光落在档案袋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寒:“说。”
陆沉打开档案袋,动作利落地抽出三份文件,一一摊开在靳珩面前,语速快而清晰:
“第一刀!许珊珊的资金链,铁板钉钉!”他指着第一份文件上清晰的银行流水截图,“王美娟(许珊珊她妈)个人账户,分三次,每次十六万七,共计五十万零一千,转入‘鼎鑫商贸’皮包公司控制的私人账户。时间:上月23号、25号、27号。然后,就在28号,这个皮包公司‘鼎鑫商贸’以‘项目预付款’名义,将整整五十万汇入‘牧野设计工作室’公账!流水清晰,时间点完美衔接,金额分毫不差!王美娟和皮包公司控制人的转账确认电话录音也拿到了,证据链闭环,铁证如山!许珊珊就是幕后金主!”
靳珩的目光扫过那一条条冰冷的数字和日期,仿佛看到了一条由贪婪和背叛编织的肮脏绳索。
“第二刀!程牧,死透了!”陆沉拿起第二份文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设计图对比和英文邮件截图,“这小子抄袭实锤!我们找到了被他剽窃的国外原设计稿,以及他工作室内部邮件记录!邮件里清清楚楚,程牧指示手下设计师:‘参考’(原话就是参考,实际就是抄)这个国外小众作品,改头换面成自己的!连结构图都懒得大改!还有他跟受害客户‘悦澜文化’签的私下赔偿协议和保密协议复印件!抄袭、违约、商业欺诈,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足够让他在设计圈彻底臭名昭著,永无翻身之地!”
靳珩的指尖在程牧那封指示抄袭的邮件打印件上轻轻划过,眼神如同在看一堆垃圾。
“第三刀!最绝的!”陆沉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他拿起桌上那支小巧的银色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我们的人扮成外地来的艺术投资人,出手阔绰,对程牧那个破工作室的‘潜力’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还暗示有个大项目想交给他做前提是‘深入考察’他的人脉和背景。几杯烈酒下肚,这小子就飘了!自己把老底都掀了!”
录音笔里先是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酒杯碰撞声,男人粗俗的笑骂声。接着,程牧那带着明显醉意、得意忘形、甚至有些大舌头的嗓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哥们儿!我跟你说…姜晚意?靳珩的老婆?呵!那就是个傻白甜!好上手得很!…多亏了珊珊!许珊珊!那才是个妙人儿!心思活络!要不是她…嗝…要不是她组局,在晚意面前把我吹得天花乱坠,又…又给我钱稳住工作室,我哪有机会接近这种级别的富太太?…珊珊说了,搞定晚意,就等于抱住了一棵摇钱树!靳珩?那个傻逼工作狂!整天忙着赚他的几个臭钱,家花送到嘴边都不知道闻!绿帽子戴得稳稳的还不自知!哈哈…哈哈哈…蠢货!活该!…”
录音里充斥着程牧充满恶意的嘲笑和对靳珩极尽侮辱的轻蔑。那刺耳的“绿帽子”、“傻逼”、“蠢货”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反复回荡,带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和狂妄。
录音结束。办公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录音笔停止后微弱的电流声。
陆沉收起录音笔,看着靳珩,眼神锐利如刀:“这小子亲口承认了许珊珊牵线搭桥、教唆怂恿、提供资金!还侮辱你!这段录音,加上前面的资金流水和抄袭证据,够不够把这对狗男女钉死在耻辱柱上?”
靳珩静静地坐着,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暴怒,没有狰狞,甚至连眼神都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但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却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以下,空气都凝固了。
他缓缓地、一件一件地,将桌面上所有的证据——监控截图、聊天记录备份、银行流水、设计图对比、邮件记录、以及那支小小的银色录音笔——仔细地收拢,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
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仪式感。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找到沈遥的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沈遥冷静专业的声音传来:“靳先生。”
靳珩的目光落在眼前那叠厚厚的“罪证”上,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沈律师。证据链已齐备。”
“准备离婚协议。按最有利于我的方案拟,财产分割条款要绝对清晰,寸土不让。”
“同时,准备好针对程牧工作室剽窃、商业欺诈的实名举报材料。”
“以及,针对许珊珊涉嫌诽谤侮辱、教唆破坏他人婚姻、经济欺诈的律师函。”
“所有材料,”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今晚十二点前,发到我邮箱。”
电话那头,沈遥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干脆利落地回应:“明白,靳先生。立刻处理,保证按时完成。”
电话挂断。
靳珩将手机轻轻放在那叠证据之上。他缓缓靠进椅背,目光投向窗外紧闭的厚重窗帘,仿佛能穿透那层阻隔,看到“云顶尊邸”那个灯火通明却冰冷刺骨的家。
他的眼神,冰冷如铁,再无一丝温度。
今晚,就是一切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