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忙擦干眼泪,半点不敢耽搁,抬腿就走。
她越走越快,直到看不见陆府的影子了,才放慢脚步。
这时太阳才微微露头,街上来往的人还不是很多。
穗禾小心地提着自己的包袱,往巷子口去。
只是眼下拉客的驴车还未到,穗禾只能站着候着。
这时巷子口的叫卖声越来越多,出摊的小贩也都陆续赶来,一下子就让巷子热闹非凡。
穗禾打量着一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忽地她听见人群三三两两地谈论着徐家的案子。
“徐府被抄家了,听说他家是真正霸占了良田千亩,想必定是个鱼肉乡里的!”穿着褂子的汉子瓮声瓮气道。
“你懂个屁!徐大老爷待佃农良善,租子都是五五分,这样公道的主家少有!”一个声音尖利些的,立刻反驳。
另一个模样和善些的挠了挠头,“难道是被人暗害,想谋算徐府家产?”
“都胡说什么!”穿着青袍的衙役怒斥道。
“陆大人铁面无私,怎么会冤枉了他们?徐家犯了舞弊和欺隐田粮两项大罪,抄没家产是理所应当!”
“若是徐家的租子不低些,怎么能引得那群佃农为他说尽好话?”
“二十多位功名,能免去的田赋快万亩了,少了这么一大笔钱,你说皇上生气不?更别提功名还是强占了旁人的!”
“大善人?”衙役冷笑,讥讽道,“大恶人才是!”
这下三人闲谈的汉子,都涨红着脸不敢反驳。
卖油糕的老伯,给衙役用油纸包好两个油糕递过去,嗔怪道:“都是进府城讨口饭吃,他们乡下人,哪有您这样的见识?”
一句话捧了衙役,他自然没先前的凶神恶煞。
衙役给了钱,咬了口油糕,含糊不清道:“可别乱说话!这案子大着呢,皇上震怒,派了不少官员来江南,就为了填补空缺。”
“陆大人今日回京叙职,把犯案的人都带走,不就是为了让皇上亲自下旨处置了他们?”
“再说徐家的好话,小心被抓了下狱!”
三个人无不答应,连连点头,保证管住嘴。
衙役这才吃着油糕,扬长而去。
穗禾听了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才知道,先前在马车里,她说徐家是极为公道的人家,为何陆瑾晏会那般不屑。
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是为着自个的天真,二是因着徐家的佃农。
进了陆府后,她自然也知道些田赋的弯弯绕绕。
族中若是有考中秀才举人的,自是会将族人的田移到他名下,好免去些田赋,让自家能多攒下一笔银子。
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丰桥村里,何夫子名下就有何氏族人的田。
若不是穗禾一家是外来户,她们一家那五亩地每年也能省下五两银子。
穗禾怎么都想不到,表面上仁义的徐家,背地里却敢犯下砍头的大罪。
她掰着手指算了好一会儿,越算越心惊,徐家怕是每年少说能昧下几千两银子。
更不用提徐家的族人有了举人的身份后,还能谋得别的好处。
穗禾一向觉得自个已是爱财的,可与徐家相比,她那点攒下的银子连个添头都算不上。
她心里震惊,果真是财帛动人心。
她为了有个稳定的营收,能把自个卖身为奴十年。
那么徐家为了千万两银子,犯下大罪,也不是什么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