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敏抬眼,便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样子,便知自己必须说些什么才行,于是把称心拉过一边,避开一应侍卫和闵敏所知大阿哥及四阿哥留着的人,低声道:“你回去告诉师傅,再大的风雨也总有过去的时候。最是吓人的,其实还是看起来相安无事,暗里头却汹涌澎湃。”
话一说完,闵敏又觉得自己好好笑,接着说:“这些浅显道理,师傅哪里需要我来告诉,倒显得我班门弄斧了。你且回师傅,我几时回御前伺候,这件事怕是师傅都拿不了主意的,我想,到了适合我回去的时候,万岁爷自会传我。”
称心的神情并无太大的意外,似是一切状况都早已了然,他道:“嗯,我会好好回师傅的,你也要好好照看自己。我原想让师傅为你指点一二,师傅却说,像你这样心里清明如镜,什么都看的通透,何必要他关照,一定早知如何自处。”
闵敏苦笑了一下,魏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即便知道如何自处,也是平日里师傅教导的好,你让师傅放心,谨言慎行四个字,我是定然不会忘记的。”
称心点了点头,又去张罗了一番,便走了。闵敏瞧他带来的人,被先头留下的两个太监轮流在盘问,心里便觉得应该真的是太子身边得力的人。回忆起来,大阿哥是最想要拉太子下马的,怕不是他的安排,四阿哥此时还是太子的人,莫非是他想送几个体己的人进来,才能好好照顾太子?
也难为他这番心意,只希望太子要把这份善意放在心里,莫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
自打太子被圈禁在咸安宫,闵敏就避去了后头的偏院。想来幸亏以前喜欢躲在这里,所以有认真收拾过,所以现在少许打扫就好了,真正是有种身居风眼的平静闵敏自嘲着。
这天,又在后头读书,手边只剩下了纳兰和仓央的集子还不曾读过,便趁着好天气坐在台阶上翻看,正翻到纳兰容若的蝶恋花出塞,翻了几页只觉得这首还算勉强可以读懂,便小声念了出来:“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网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你喜欢这阙词?”
闵敏正在尽量揣摩这首词的意思,冷不防身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抬头一看,竟是四阿哥。
“四贝勒爷吉祥。”匆匆站起行礼,腹中自然少不了一顿埋怨,怎么都没有生息,是要吓死活人吗?
“起吧,”四阿哥竟难得和气,“你还没回话。”
闵敏低着头道:“也不是,只是纳兰先生的词,只有这首,还能勉强读懂?”
“哦?”四阿哥道,“十三弟说过多次,你虽文理粗浅,可亦有引经据典的能耐。加之你在御前熏陶已久,怎么会只能勉强读懂这首?”
“回四贝勒爷,奴婢自从四十二年一场大病,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反正只要有人提到旧时,闵敏已经连脑筋都懒得动,直接就说自己失忆,“御前侍奉也只是学了帖注而已,所以这些书,都是奴婢半蒙半猜的。”
“那你且说说,这句金戈铁马,青冢黄昏路是什么意思。”四阿哥揽了衣服下摆,坐到了闵敏方才坐的位置。
闵敏愣了愣,自己勉强读懂的意思是,还在勉强,尚未读懂啊!怎么办,未来皇帝不好得罪,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奴婢并没有十分明白,大约和折戟沉沙铁未销差不多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