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2年,秋,辽东,金州卫
海风是永恒的刽子手。它从渤海的辽阔水面上一路呼啸而来,不带丝毫怜悯,将裹挟的咸腥与湿冷,像无数根冰针一样刺入孙承宇的骨缝。他身上那件祖传的棉甲早已失去了保暖的功用,甲叶间的皮革系带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下变得干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著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紧了紧腰间的雁翎刀,温热的手掌触碰到冰冷的铁质护手,这是他唯一能感觉到些许实在的东西。
“头儿,这鬼天气,别说建奴了,连个兔子都看不见。”一个名叫二狗的年轻兵丁,将脑袋深深埋进破烂的衣领里,声音含混地抱怨着。“上头的饷银再不发下来,家里那婆娘真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米缸里的老鼠都比咱们吃得好。”
孙承宇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投向那片灰蒙蒙的海天交界处。他用一种混合着厌倦与麻木的语气呵斥道:“闭嘴!当兵吃粮,天经地义。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再敢聒噪,小心你的皮!”
话虽如此,他自己的心中却是一片苦涩。作为金州卫的一个小小百户,他手下管着百十号人,但这百十号人,就是百十张嗷嗷待哺的嘴。他自己的俸禄也已经拖欠了三个多月,家中的妻子望着空空如也的米袋,眼神里的绝望像一把钝刀子,每天都在凌迟他的心。他抬头望向远方,低矮的土墙勾勒出金州卫城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像一头匍匐在地、奄奄一息的老兽。这就是他的世界,一个从根子上就开始腐烂、摇摇欲坠的巨大囚笼。偶尔从关内传来的消息,不是流寇破城,就是朝堂党争,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棺材上的钉子,沉闷而绝望。
他们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巡逻,名义上是为了防备“建奴”——那些自称后金的蛮族。但孙承宇心里清楚,凭他们这群面黄肌瘦、连兵器都凑不齐的所谓官军,真要遇上八旗的精锐,下场不会比一隻被狼群盯上的羊好多少。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脊椎。它不是声音,不是气味,也不是视觉上的任何变化,而是一种来自世界底层的、轻微却不容忽视的颤抖。像是你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一张绷紧的巨鼓鼓面,有人在极远处,用一根看不见的鼓槌,轻轻地敲了一下。
他猛地停下脚步,身边的几个兵丁也面露困惑地站住了。
“头儿,你……你刚才有没有……”二狗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种更强烈的异状打断了。
孙承宇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他看到,那条他看了半辈子、亘古不变的海平面,那条分割天与海的笔直的线,开始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一样,剧烈地颤动起来。紧接着,这颤动演变成了扭曲,仿佛有一隻无形的大手,正在搅动着整片大海。
天空,那块他以为永远不会改变的、压抑的铅灰色幕布,从正中央的位置,迸裂开一道细微却亮得灼眼的裂痕。那光芒不似日光,不似月光,更不似火光,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来自创世之初的白色。
“妈呀!老天爷发怒了!”一个老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冲着那裂痕的方向疯狂磕头。
那道白色的裂痕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向两端扩张,速度快得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与此同时,一种非人的啸叫声灌入了他们的耳朵。这声音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词彙来形容,它既尖锐又低沉,既像金属的撕裂声,又像神魔的咆哮。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每个人的颅腔内炸响。
孙承宇本能地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试图抵挡这恐怖的声音,但无济于事。他看到,他眼前的一切——灰色的天空、咆哮的大海、连绵的丘陵、远方的卫城——都在这白光与啸叫中,像一面被巨锤砸碎的镜子,轰然崩解!
无数的碎片,每一片都闪烁着离奇的光影,将他卷入了一个由混乱、光爆和噪音构成的旋涡。他的意识在这一刻几乎被撕碎,时间停滞了,空间坍缩了,他感觉自己既像坠入了无底深渊,又像被抛向了九天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几个世纪,那毁天灭地的光与声潮水般退去。
当孙承宇颤抖着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片熟悉的草坡上。风依旧在吹,带着同样的寒意。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世界时,他的心臟骤然停止了跳动。
世界,变了。
天空不再是那片压抑的铅灰,而是一种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墨蓝色,干净得像一块无瑕的蓝宝石。太阳依旧挂在那个位置,但它的光芒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纱幕过滤,变得温和而不再刺眼。
而最让他魂飞魄散的,是取代了那片熟悉海岸线和远方卫城的景象。
那是一片他做梦都无法想象出来的奇景。
无数座由钢铁、琉璃和某种不知名的灰色石材构成的“巨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这些“山脉”的表面光滑无比,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理性的光泽。成千上万个大小一致的透明“洞穴”,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山体,每一个“洞穴”里,都隐约透出人造的光芒,即使在白日之下也清晰可见。
一条比京城的御道还要宽阔数倍的黑色“坦途”,从“山脉”的缝隙中蜿蜒而出,如同一条静静蛰伏的黑色巨蟒。在这条“巨蟒”的背上,无数个五颜六色、没有牛马拖拽的铁盒子,正以一种离谱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滑行,比最快的驿马还要快上数倍。
更远处的海湾上,一座巨大到匪夷所思的钢铁拱桥,像神话中龙王的脊梁,横跨两岸。桥上同样有那些铁盒子在穿梭,密如蚁群。
孙承宇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他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这是什么地方?是广寒宫?是东海龙宫?还是说,自己触怒了上天,被打入了阿鼻地狱?
“妖……妖怪……有妖怪啊!”二狗的尖叫声将他从石化状态中惊醒。这个年轻的兵丁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裤裆湿了一大片,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然后连滚带爬地朝着记忆中卫城的方向逃去。其他的兵丁也如梦初醒,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彷佛身后有什么洪荒巨兽在追赶。
孙承宇想跑,但他的双腿像被钉在了地上。恐惧像一隻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臟,但一种更加强烈的好奇心,一种凡人窥见神迹时的敬畏与迷茫,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头顶传来。
他猛地抬头,看到一个巨大的、通体灰色的金属怪鸟,翼下没有羽毛,而是两个不断喷出灼热气流的圆筒。它以一种完全无视风阻的姿态,平稳而高速地划过天际,身后留下一道笔直的白色烟痕。那声音,比最响的春雷还要震撼,震得他胸口发闷,耳膜嗡嗡作响。
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他学着记忆中老僧的样子,将额头深深地磕进冰冷的泥土里,面向那片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了威严与秩序的“神国”,用尽全身力气,反復叩拜。
“天神在上……天神在上……小人有眼不识真仙,请天神恕罪……”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身体抖得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被撕碎的落叶。
在他看来,这绝非人力所能为。这必然是天庭降临人间,是神佛展现威能。他不知道,就在他虔诚叩拜的这片土地上,就在那些他视为神迹的“巨山”之中,一群和他同源、同种,却来自四百年后的人们,正经历着一场截然不同的、由科技理性构筑的恐慌与混乱。
公元2025年,秋,黄海某海域,中国海军“辽宁”号航母战斗群
“辽宁”号航空母舰的作战信息中心(CIC)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由电子设备散热与人体汗味混合而成的紧张气息。舰长林涛上校的目光如同一台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一排排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显示屏。这是一次高强度的对抗演习,整个战斗群的神经都绷得像一张满弓。
“‘海鹰’报告,已确认蓝方潜艇信号特征,方位1-1-7,距离90链,正在进行规避机动。”
“‘飞鲨’编队已抵达预定空域,请求开启主动雷达,对目标空域进行压制性扫描。”
命令与汇报在CIC内此起彼伏,形成一种高效而冷静的交响乐。林涛微微颔首,一切尽在掌握。他半生的戎马生涯,就是为了此刻。
异变,就发生在这交响乐的最高潮。
并非一声巨响,也不是剧烈的晃动。那是一种更深邃、更本质的“失谐”。
首先是时间。CIC内所有屏幕右上角,那精确到毫秒的军用时间戳,出现了一瞬间的、无法察覺的凝滞,仿佛宇宙的节拍器漏掉了一拍。紧接着,一名负责卫星通讯的年轻军官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惊慌。“报告舰长!‘中继星’信号丢失!所有卫星数据链全部中断!”
“什么?”林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切换备用链路!检查天线阵列!”
“备用链路也无响应!是全部……全部卫星!GPS、北斗、格洛纳斯……所有民用和军用导航卫星信号全部归零!”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如果说一颗通讯卫星故障是意外,那么全球所有定位系统在同一秒内集体蒸发,这已经超出了任何技术故障的范畴。
“惯性导航系统呢?”林涛的声音依旧沉稳,但内心已经警铃大作。
导航长官脸色煞白地回过头,指着主显示器上一个疯狂旋转的陀螺仪图标,声音干涩:“报告舰长,惯导系统……失灵了。陀螺仪数据溢出,无法定位基准点。它……它认为我们正在进行无规则翻滚,但这不可能!”
“辽宁”号巨大的舰体在海面上平稳如初,连一丝多余的晃动都没有。
林涛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立刻抓起通往舰桥的内部电话:“舰桥!我是林涛!报告你看到的情况!”
听筒里传来大副同样惊疑不定的声音:“舰长!我们在目视范围内!但……但星图不对!我用六分仪手动测了北极星,它的仰角……比我们的海图数据低了将近一度!而且……而且海岸线的轮廓,和我们熟悉的辽东半岛完全对不上!”
放下电话,林涛沉默了。他快步走到CIC的舷窗旁,透过那厚厚的防弹玻璃向外望去。海还是那片海,但天空似乎变得格外澄澈深邃,阳光也少了些许熟悉的炽热。
“立刻尝试联系北部战区指挥部!”林涛下达了命令,但心中已有了不祥的预感,“使用所有频段,长波、短波、激光通讯……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接通大连!”
同日,下午,大连市,市委大楼
市委书记王磊刚刚结束一场关于城市未来五年发展规划的冗长会议。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水。秘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准备汇报下午的日程。突然,会议室顶棚的水晶吊灯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细微的电流声,随后恢复了正常。紧接着,一阵极其沉闷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仿佛远处的地铁工程发生了小规模的塌方。
“怎么回事?地震了?”王磊扶了一下桌子,看向窗外。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没有任何恐慌的迹象。
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了几秒,脸色骤变:“书记,出事了。市应急管理局报告,全市范围内的移动通讯信号和互联网……在大概三分钟前,全部中断。”
王磊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全部?包括三大运营商?”
“是的。而且……公安局的指挥中心报告,他们的内部专线也无法拨出市区,只能在市内各分局之间通话。大连……好像成了一座信息孤岛。”
“查!立刻联系电信、联通、移动的负责人,让他们马上到我这里来!还有电网公司,查查是不是大面积停电引发的连锁故障。”王磊冷静地发布一连串指令。
然而,半个小时后,他等来的不是技术负责人们的解释,而是一个又一个更坏的消息。
派出去的联络员回报,几大运营商的本地负责人同样一头雾水,他们的核心机房显示所有出市光缆链路全部“物理性中断”,就像被人用一把巨剪在城市边界齐刷刷地剪断了一样。大连周水子国际机场塔台紧急报告,他们失去了与东北空管局的一切联系,雷达屏幕上,所有飞离大连空域的航班图标,都在越过某个无形的界线后,凭空消失了。
最让王磊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港口管理局的紧急电话。电话是通过老旧的港区内部有线网络打来的,声音嘶哑而颤抖:“王书记……我们……我们和刚刚出港的一艘货轮失去了联系。不是信号中断,而是……而是瞭望塔上的观察员亲眼看到,那艘万吨巨轮在驶过老铁山水道的某个位置后,就像……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突然……消失了。”
王磊缓缓地靠在椅背上,他意识到,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技术故障。某种巨大而未知的事件,正在发生。
他拿起了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可以直接通往中央的保密电话,深吸一口气,拨出了那个他这辈子最熟悉的号码。而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没有忙音,没有杂音,就是纯粹的、令人绝望的虚无。
他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通知市公安局局长、安全局局长,还有大连警备区的司令员,立刻到我办公室来。另外,”他对秘书说,“想办法,任何办法,联系上北部战区在本地的最高指挥官,赵立新上校。告诉他,大连市,遇到了可能是最高级别的国家安全事件。”
大连,北部战区某地下指挥中心
当王磊书记的联络员千辛万苦地通过一段仅存的军民共用備用光纜,将消息传到赵立新上校耳中时,这座坚固的地下堡垒内,早已是一片凝重。他们经历的,是同样的过程:通讯中断、神秘震动、以及物理定律在仪器上呈现出的诡异“乱码”。
赵立新和王磊,这两位大连市军、政最高负责人,在一个小时后,终于坐到了一起。地点,是这座地下指挥中心的核心会议室。陪同的,还有闻讯赶来的大船集团总工程师陈静,以及市公安、电力、电信等关键部门的负责人。
巨大的战情屏幕上,不再是兵棋推演的红蓝箭头,而是一张不断被更新的大连市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个个红色的感叹号。
“……情况就是这样,”赵立新指着屏幕,声音低沉,“我们已经可以确认,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无论是物理的还是电磁的,都已被完全切断。切断的‘边界’,大致与我市的行政区划吻合。”
“这不可能!”电信公司的总工激动地站起来,“光缆是埋在地下的,就算是敌人的攻击,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精确地切断成千上万条线路而城市本身毫发无损!这不科学!”
“那么,什么才科学?”陈静总工程师,这位一向冷静的科学家,此刻的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与恐惧。“我们的物理学家报告,背景辐射出现了异常,引力常数出现了微小的、无法解释的波动。民航和港口报告,飞机和船只在‘边界’处凭空消失。王书记,”她转向王磊,“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种……我们以前只在科幻小说里才敢想象的可能性?”
王磊没有说话,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他知道,在所有已知可能都被排除后,那个最不可能的,无论多么荒谬,都可能是真相。
“探索,”他吐出两个字,“我们需要更多的、更直接的证据。赵上校,你们的无人机可以做到吧?”
“已经派出了,”赵立新点头,“‘翼龙’无人机,正在爬升。同时,我们派出的地面装甲小队,在十五分钟前报告,他们沿沈大高速公路行驶,在抵达金州区的边界时,高速公路……消失了。前方是一片他们从未见过的、茂密的原始森林。”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通讯参谋冲了进来,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报告首长!我们……我们接收到了一个求救信号!”
“来自哪里?!”赵立新立刻问。
“信号源……来自海上!是……是‘辽宁’号!他们的信号非常微弱,像是用老式的短波电台发出的,但内容……内容经过了解码……”通讯参谋的声音在发抖,“他们报告……他们也遭遇了同样的导航和通讯失灵,他们请求我们告知他们准确的坐标,因为……因为他们目视所及的……根本不是现代的中国海岸线!”
这最后的一块拼图,猝然落下,将整个局势的真相,以一种无比沉重、无比荒诞的方式,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大屏幕上,“翼龙”无人机传回的实时高空俯瞰影像,终于稳定了下来。
画面中,灯火璀璨的大连市,像一块被精心切割下来的、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巨大钻石,孤独地悬浮着。而在钻石的光芒之外,是无边无际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星罗棋布的乡镇,没有蜿蜒如龙的高速公路光带,没有远方其他城市的辉光。
只有在微弱的月光与星光下,勉强可以辨认出的,连绵的、原始的山脉与丘陵。
镜頭拉近,对准了城市东北角的海岸。在原本应该是金石滩度假区的位置,只有一片荒凉的滩涂。而在滩涂不远处,赫然矗立着一座低矮的、由夯土筑成的、在夜色中如同鬼魅般的……古代城池。
技术人员将这幅画面,与指挥中心数据库里的历史地理信息进行比对。几秒钟后,屏幕的另一侧,跳出了一幅泛黄的、标注着繁体汉字的明代古地图。
二者的地形轮廓,以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精度,完美重合。那座土城的位置,在古地图上被清晰地标记着两个字:
金州卫。
死寂。会议室内,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王磊书记缓缓地站起身来。他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看不出是震惊,是恐惧,还是某种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走到指挥台前,拿起那部只能在内部使用的通话器,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也传达到了这座地下堡垒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现在,我以大连市战时联合指挥部临时总指挥的名义,发布第一号命令。”
“第一,立即对全市进行信息封锁和舆情管控。向市民发布的统一口径为:因遭受超级太阳风暴影响,我市与外界的通讯和交通暂时中断,正在全力抢修。严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传播可能引发社会恐慌的猜测和谣言。”
“第二,由大连警备区和市武警总队、市公安局联合行动,立即接管全市所有电台、电视台、报社等新闻媒体单位。从现在起,所有新闻发布,必须经过联合指挥部批准。”
“第三,全市立即实行宵禁。晚九点至晨六点,除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人员外,任何人不得在街道上活动。命令公安干警和社区工作者,全力维持社会基本秩序。”
“第四,赵立新同志,你们军方立即对全市的粮食、燃油、药品、电力、水等所有战略物资进行全面清点,并制定最严格的配给计划。陈静同志,你们组织所有相关领域的科学家和工程师,成立技术评估委员会,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我们这座‘孤岛’,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运转多久。”
“第五,想尽一切办法,与海上的‘辽宁’号舰队建立稳定联系。他们,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最强武装力量。”
王磊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因极致震惊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各位,我们的会议可以结束了。从走出这扇门开始,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战争。一场……我们自己,对抗整个历史的战争。”
“去工作吧,同志们。为了这城里的六百万人,为了我们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