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西山”基地。
这间谈话室与孙慧待过的那间不同，墙壁是深灰色的吸音材料，没有窗户，只有一盏从天花板投下的冷白色光束，将中央一张金属桌椅照得雪亮。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纯粹。
林正宏，在马国被称为“陈启明”的男人，被两名特警押解进来，按在了椅子上。
他身上的名牌西装已经皱得像咸菜干，金丝眼镜不知所踪，整个人狼狈不堪，眼神里充满了被从食物链顶端拽下来的惊恐。
门开了。
王建国走了进来，他没有穿军装，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夹克，但身上那股铁血杀伐的气息，比任何制服都更具压迫感。
他拉开林正宏对面的椅子，坐下，将一部平板电脑放在了桌子中央。
“林正宏先生。”王建国开口，声音平淡，却像砂纸磨过金属，“欢迎回家。”
林正宏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些什么，比如抗议，比如质问对方的身份，但喉咙里像被塞了一块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王建国没有催促，只是用手指在平板上轻轻一点。
屏幕亮起。
一张照片出现。
澳大利亚，悉尼，海德公园。
阳光正好，一个温婉的女人正陪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在草坪上喂鸽子，两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林正宏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王建国的手指再次滑动。
第二张照片。
在公园的长椅上，他的妻儿正在分享一个冰淇淋。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两个穿着慢跑服，身形健硕的白人男子，正一边拉伸，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那不是游客，是顶级的安保人员。
“他们很安全。”王建国缓缓说道，“在你被我们‘请’上飞机后，他们就受到了最高级别的保护。每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
林正宏死死地盯着照片，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不是威胁，这是展示。
展示一种他无法抗衡的国家力量。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他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王建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指第三次滑动屏幕。
这一次，屏幕上出现的，不再是照片。
而是一页熟悉的，用瘦硬锋利字迹写下的账目。
“晨星资本，三期，一千五百万美金，经巴拿马‘海螺’公司，转入济州城投项目。经手人，马振华。”
看到这一行字的瞬间，林正宏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名为“绝望”的情绪所取代。
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灰袍”最核心的秘密！
他们竟然拿到了原件！
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不是被某个商业对手绑架，也不是被马国警方敲诈。
他是被一把看不见的，来自祖国的利剑，精准地从万里之外的龟壳里，给活生生剜了出来。
“灰袍”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侥幸。
当主人自己都快要沉船的时候，他这条负责搬运财宝的船，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他会被灭口。
一定会被灭口！
“灰袍”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妻子，他的儿子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林正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他抬起头，看着王建国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说。”
“我全部都说。”
“求你们，保护我的家人！”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建国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按下了桌子底下录音设备的开关。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