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在人群里挨个点了一遍，被指到的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工地上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刘三一个人唾沫横飞的训斥声。
村民们心里那团火，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就熄了。他们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干出来的成果，被这个“专家”贬得一文不值，脸上满是委屈和茫然。
“行了，都别干了！”刘三最后大手一挥，下了结论，“从现在起，全面停工！整改！”
“什么时候我检查合格了，什么时候再开工！出了安全事故，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说完，他背着手，像个得胜的将军，溜溜达达地走了。
只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村民，和一个被砸烂的水泥墩，静静地躺在尘土里。
白天的嚣张跋扈只是个开始。
到了晚上，刘三就换了一副面孔。他拎着两瓶县城里买来的二锅头，和一包花生米，一头扎进了村民王二麻子家里。
王二麻子白天被他训得最狠，心里正憋着气，见他上门，本想给个闭门羹。
“二麻子兄弟，开门呐！我是刘三！”刘三在门外喊着，语气亲热得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王二麻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刘监理，你来干啥？”
“哎，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刘三自来熟地挤进屋，把酒和花生米往桌上一放，“白天在工地上，我是公事公办，态度严厉了点，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对事不对人！”
他给王二麻子倒上一大杯酒。
“来，咱哥俩喝一个，不打不相识嘛！”
几杯酒下肚，王二麻子脸上的戒备放松了不少。
刘三拍着他的肩膀，唉声叹气。
“兄弟啊，你们石头村的人，太实诚了！我看着都心疼！”
“啥意思？”王二麻子问。
刘三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不知道，韩主任给城里那些专业施工队，开的是什么价？”
他伸出两根手指。
“就咱们脚下这路，一样的活，给城里人干，工钱是你们的两倍！还不算各种补贴！”
王二麻子眼睛一瞪。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啥？我就是干这个的，里面的门道我能不清楚？”刘三又给他满上一杯，“韩主任年轻，有干劲，是好事。可他毕竟不是咱们农村出来的，不懂你们的苦啊。在他眼里，给你们一口饭吃，让你们有活干，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哪会真心替你们算计工钱？”
王二-麻子端着酒杯，沉默了。
刘三看火候差不多了，又抛出一个更吓人的“内幕”。
“还有啊，这路修好了，你们以为是好事？”他凑到王二麻子耳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可听说，县里有个规划，等路一通，就要把山里这片地，划成什么‘生态旅游开发区’。”
“到时候，你们这地，就不是你们自己的了。政府要统一征收，给你们一亩地几百块钱的补偿款，就把你们打发了。你们祖祖辈辈的地，就成了城里人盖别墅、开农家乐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