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省发改委的文件,薄薄几页纸,此刻在韩萧手里却重若千斤。
他站在窗前,看着初升的太阳给整个县城镀上一层金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像一只刚偷到鸡的狐狸。
尚方宝剑是有了。
可这把剑,总不能自己跑到省城去,当啷一声掉在省领导的办公桌上。
刘振华用县里的规矩压他,他就要用省里的规矩反压回去。可他一个扶贫办的小小代主任,人微言轻,直接把报告递上去,大概率也是石沉大海。
他需要一个梯子。
一个能把这把剑,稳稳当当、风风光光递到省领导眼前的梯子。
他更需要一把扩音器,把石头村的故事,把安平县正在发生的这场无声的对决,变成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某些人的脸上。
他掏出手机,翻到了一个名字。
苏沐清。
省报的王牌记者。
电话接通得很快,苏沐清清脆又带着一丝职业性警惕的声音传了过来。
“韩主任?这么早,有什么大新闻吗?”
韩萧靠在窗边,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让尼古丁和兴奋一起在肺里打转。
“苏记者,我这儿有个故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一个关于冰与火的故事。一个关于一个贫困县,走到了命运十字路口的故事。”
苏沐清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显然是被他这神神叨叨的开场白勾起了兴趣。
“说来听听。”
“冰,是安平县的工业园区。”韩萧的声音沉了下来,“几年前轰轰烈烈上马,号称是县里的经济引擎。现在呢?半死不活,厂房闲置,更要命的是,把好好的几条河,染得跟墨汁一样黑。旁边的农民,种出来的粮食自己都不敢吃。”
“火,是红山镇的石头村。”韩萧的语调瞬间又扬了起来,充满了热度,“一个全县最穷的村子,穷得叮当响。现在,村民们自己集资,自己出力,正在修一条通往希望的路。工地上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几十年没见过的笑。”
他顿了顿,给苏沐清留出消化的时间。
“一个代表着过去失败的、以污染为代价的发展模式。一个代表着未来的、靠着自力更生,靠着绿水青山谋求出路的新模式。”
电话那头的苏沐清呼吸都变重了。
作为一个记者,她嗅觉何其敏锐。
这种强烈的对比,这种关于发展路线的冲突,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新闻题材。
“然后呢?冲突点在哪?”她追问。
“冲突点来了。”韩萧笑了,笑得像个编剧,“代表未来的‘火’,需要一点点火星来点燃。扶贫办申请了一笔小小的配套资金,用来支持石头村的后续产业发展,比如山泉水厂,生态旅游。”
“结果,在县政府的会议上,被我们主管经济和财政的刘振华副县长,以‘财政紧张,要保重点项目’为由,一刀砍了。”
“保重点项目?他指的重点项目,就是那个半死不活、还在持续污染的工业园区。”
韩萧最后扔出了重磅炸弹。
“苏记者,现在的情况是,代表着失败和污染的‘冰’,正在动用手里的权力,试图浇灭代表着希望和未来的‘火’。”
“你说,这个故事,够不够劲爆?”
电话那头,苏沐清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