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紫禁城角楼上,朱高炽披着轻便的锦袍凭栏而立。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热茶侍立一旁,生怕惊扰了皇帝的思绪。远处的京城灯火如星海般璀璨,从正阳门到崇文门,从棋盘街到琉璃厂,连绵的灯火勾勒出城池的轮廓,连空气里都飘着市井的烟火气与淡淡的花香。他望着这久违的繁华盛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洪熙新政”推行十余年来,那些曾让他寝食难安的改革举措,终于在大明的土地上结出了沉甸甸的硕果。
回溯洪熙二年,当他下定决心全面铺开新政时,朝堂上不乏质疑之声。有人说开海禁会引倭寇入寇,有人说革新农具会动摇农本,有人说扩充海军是劳民伤财。但他力排众议,坚信“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十余年来从未动摇。如今看来,所有的坚持都有了回报——大明已悄然步入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
开海禁的诏令下达十年后,东南沿海的泉州、宁波、广州三大港口早已是商船云集的景象。巨大的福船、广船首尾相接,桅杆如林,甲板上堆满了待运的货物。西洋的胡椒、苏木、象牙顺着季风而来,南洋的红木、香料、宝石通过海运北上,连远在美洲的白银都沿着新开辟的航线源源不断流入大明,充实着国库与民间的财富。官府授权民间商号组建的“两京十三行”,专门主持海外贸易事务,不仅规范了市场秩序,每年更能为国库上缴数百万两白银的赋税,比开国初年整整翻了三倍。港口周边的商号、货栈、造船工坊鳞次栉比,带动了数万人就业,昔日的渔村早已变成繁华的市镇。
工部牵头的技术革新更是让大明的生产力实现了质的飞跃。江南的织户们普遍用上了改良后的“拇指飞梭机”,只需手指轻拨,飞梭便能在经线间快速穿梭,一个织工的生产效率抵得上从前三人,松江、苏州的棉布产量激增,不仅满足国内需求,更通过商船远销至南洋、西洋,成为各国争抢的紧俏货。铁矿开采与冶炼技术的突破同样显著,“焦炭冶铁法”替代了传统的木炭冶铁,熔炉温度大幅提升,铁器质量与产量双双翻倍。坚固耐用的铁锅、锋利轻便的农具、精良的兵器通过漕运与海运送往各地,甚至连遥远的非洲东海岸,都能看到大明铁器的身影。
海军的发展更是彰显着帝国的实力。浙东水师、福建水师和两广水师三大舰队规模已达一千二百余艘战船,从小巧灵活的巡逻艇到能容纳数百人的大型福船,各类舰船配备齐全。当年郑和下西洋遗留的数艘“宝船”经过改造,成为远洋巡逻舰,常年在印度洋、太平洋的航线上护航商船,驱逐海盗,确保海上贸易通道的安全。
在吕宋、马来半岛等海外据点,大明移民已超过十万人,当地仿照内地建制设立州县,开设儒学学堂,修建驿站码头,市集上不仅能听到熟悉的乡音,更能看到贩卖茶叶、丝绸的商铺,中华文化的影响正随着商船与移民,悄然播撒到更远的地方。
江南的城镇中,一种全新的生产关系正在悄然兴起。“机户出资,机工出力”的雇佣模式在苏州、松江等地的织坊、棉纺作坊中大范围出现。苏州城东的织坊区内,数百台织机昼夜不停地运转,机户们投资建厂、购置设备,机工们则按日领取工钱,凭手艺吃饭,双方通过契约明确权利义务。松江的棉纺作坊更是连成一片,从棉花采摘、去籽、纺纱到织布,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每日产出的棉布堆积如山,通过水路运往全国各地。这种被后世称为“资本主义萌芽”的生产方式,在湿润的江南土地上蓬勃生长,为大明的经济注入了新的活力。
国库的账本上,一串串数字记录着帝国的富庶:白银储备已超过三千万两,黄金百万两,粮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足够全国支用五年之久。无论是农业、手工业还是商业,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大明当之无愧地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富庶、最强大的帝国。
洪熙十四年五月,京城的初夏已带着几分燥热,紫禁城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