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有多少水分,十二万的声势总能唬住人。”朱瞻基敲了敲沙盘,目光锐利,“也先想用兵力优势逼我们分兵,他好趁机找破绽。”张辅点头附和:“殿下说得是。草原部落征兵向来靠胁迫,这样的乌合之众看似庞大,实则军心涣散,只要击溃其主力,剩下的必不战自溃。”
朱瞻基拿起令箭,对众将道:“传令大同守军加固城防,每日擂鼓扬旗,做出要主动出击的样子,牵制也先主力。另派五千辽东骑兵伪装成运粮队,引诱阿失帖木儿出兵,我军在半路设伏,先打掉他这两万游兵。”他顿了顿,看向张辅,“英国公,左翼防线再加派五千神机营,用佛郎机炮封锁河谷,绝不能让博罗纳哈勒东进。”
“老臣遵令!”张辅接过令箭,转身布置去了。
议事厅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沙盘上,明与瓦剌的木牌在光影中对峙。朱瞻基望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木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先以为靠胁迫能聚起百万雄师,却不知这样的军队早已失了人心。十二万大军的虚胖,终将在明军的坚阵与炮火面前,暴露其不堪一击的内里。这场看似实力悬殊的对决,从一开始就埋下了胜负的伏笔。
也先那四万殿后大军,说是“军队”,不如说是被驱赶的流民。队伍里夹杂着一万鞑靼后勤兵,大多是老弱妇孺,还有不少个头刚过马腹的孩童,竟被也先强征入伍,当做成人凑数。他们穿着不合身的破烂皮甲,背着比自己还沉的干粮袋,在瓦剌士兵的鞭子下蹒跚前行,嘴里哼着改编的民谣:“跟着也先走走到黄泉路。路上有馒头馒头是石头。”歌词里的绝望,随着风飘出很远。
有个豁了牙的随军老人,用一支开裂的骨笛伴奏,笛声漏风,呜呜咽咽的,像秋风吹过枯骨,听得人心头发紧。队伍里有个高个子孩童,背着母亲绣的平安符箭筒,原本该是五彩丝线绣的雄鹰,此刻却被不知是谁的血染成了黑色,符上的“平安”二字早已模糊不清。他每走一步,箭筒就撞一下膝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哭出声——前几日有个小孩哭着要妈妈,当场被瓦剌士兵用刀柄砸晕,扔在路边自生自灭。
负责督促这支队伍的是也先麾下的千户巴图,此人暴戾恣睢,完全没把河套的哗变当教训,依旧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鞑靼人。见队伍走得慢了,他立刻勒马高喝:“都给我快点!磨蹭的统统喂狼!”话音未落,瓦剌士兵们便掏出马鞭,对着老弱狠狠抽去。鞭子抽在棉衣上的闷响、老人的惨叫声、孩童的惊哭声响成一片,瓦剌士兵却看得哈哈大笑,有人甚至比赛谁抽得更准,把鞑靼人当成了取乐的玩物。
混乱中,一个瓦剌士兵的鞭梢卷住了某老人的白发,他狞笑着猛地一扯,头发连带着头皮被撕下一块,血珠瞬间渗出来,染红了老人的衣领。老人惨叫着摔倒在地,枯瘦的手在地上乱抓,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腾格里看见了腾格里说,也先快完了!你们这些刽子手,都要遭报应!”巴图闻言大怒,纵马上前,一脚踏在老人胸口,老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再也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