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咸腥气灌进领口时,我正将最后一根锁灵绳缠在陆家货轮的锚链上。
绳结扣紧的瞬间,锚链突然震颤了三下。
这是结绳术里的
“预警颤”,预示着附近有血光之灾。
陆衍站在甲板上给我递来热咖啡:
“码头工人说,厉峥把仓库里的走私军火都搬到‘镇海号’残骸附近了。”
我接过咖啡的手顿了顿。
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开,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上一世厉家覆灭前,厉峥就是靠倒卖军火填补亏空,最后引火烧身炸了半个码头,
那些被火药熏黑的尸体,至今还在我梦魇里打转。
“他想鱼死网破。”
陆衍声音压得很低,从口袋里掏出枚变形的黄铜钥匙,
“我让人盯着仓库,发现孟瑶瑶偷偷换了防火栓的零件。
这是从她口袋里掉的,上面刻着‘厉’字。”
钥匙的边角磨得发亮,显然被摩挲过无数次。
我望着远处厉家老宅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却像座摇摇欲坠的坟茔。
“去看看。”
厉家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铁锈味混着硝烟气扑面而来。
孟瑶瑶正踮脚往横梁上贴符咒,红纸上歪歪扭扭的朱砂痕,一看就是偷学我的结绳术却画虎不成反类犬。
她脚边堆着七八个煤油桶,桶身印着
“厉氏航运”
的字样,却被人用黑漆涂掉了。
“白绾?”
她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煤油桶,油液在地面漫开,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你怎么来了?”
我踢开脚边的打火机,那是枚刻着船锚图案的打火机,分明是陆衍手下的物件。
“厉峥让你来放的火?”
她忽然笑起来,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他说只要烧了陆家的货轮,就能赖到你头上。可他不知道,我早把军火清单寄给海关了。”
煤油顺着她的裙摆往下滴,在地面晕出深色的圈,
“厉家倒了,他才能跟我走。你以为他真信你的结绳术?上一世他杀你时,嘴里喊的可是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厉峥举着枪冲进来,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孟瑶瑶:
“贱人,你竟敢背叛我?”
他袖口沾着草屑,裤脚还在滴水,显然刚从孟瑶瑶偷偷埋葬军火账本的海滩回来。
孟瑶瑶吓得后退半步,撞在堆着炸药的木箱上:
“厉峥哥哥,我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我只是太爱你了有什么错。”
“闭嘴!”
厉峥扣动扳机,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钉进墙里,
“上一世你就偷偷报官,把我藏在菲律宾的军火库坐标卖给国际刑警!这一世还想故技重施?”
我才惊觉,厉峥不仅重生了,还记得上一世最隐秘的细节。
他眼里的疯狂比上一世勒死我时更甚,枪口缓缓转向我:
“还有你,结绳女。以为赢了赌约就能高枕无忧?我早就给你的续骨绳里加了料。”
陆明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
今早去看他时,他确实说过腿骨隐隐作痛,当时我只当是恢复期的正常反应。
原来厉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守赌约。
“那是蚀骨散,你们真以为我一点没准备?”
厉峥笑得狰狞,牙齿咬得咯咯响,
“每天疼三分,最后骨头化成灰。你不是能编绳吗?有本事编根救命绳啊!”
孟瑶瑶趁机抄起地上的铁棍砸向厉峥,却被他反手掐住脖子: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换防火栓?想让我和白绾同归于尽,好让陆家吞了厉家的码头?”
厉峥双手逐渐用力,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国外根本不是学安全管理的?
你就是个在赌场欠下三千万高利贷的骗子!”
仓库顶的横梁突然发出断裂声,是孟瑶瑶贴的符咒起了反作用,引来了灾祸。
那些歪扭的朱砂痕在月光下渗出黑气,像无数细小的蛇往人骨缝里钻。
我摸出发髻里的黑绳,指尖划过冰凉的绳结。
这是上一世死后怨气所化的缚灵绳,专缚恶魂,
绳身缠绕的每一缕黑气,都是被厉峥害死的冤魂所化。
“厉峥,你可知黑绳缚魂的滋味?我扬手将绳甩出,黑绳如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腕,
“每勒紧一寸,就会想起你害死的人。仓库坍塌时被砸断腿的老码头工,被你推下海喂鲨鱼的竞争对手,还有,被你用平安绳勒死的我。”
他持枪的手剧烈颤抖,枪掉在地上滑到我脚边。
蚀骨散的药效开始发作,膝盖传来钻心的疼,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骨头。
我强撑着站直,看着黑绳在他手臂上勒出深深的红痕,那些红痕里渐渐浮现出模糊的人脸
——
正是他害死的那些人。
“白绾!救我!”
孟瑶瑶的呼救被厉峥的怒吼淹没。
他猛地推开她,孟瑶瑶后脑撞上炸药箱的棱角,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她倒在地上时,手指死死抠着一个煤油桶的箍,那箍上竟刻着个
“陆”
字。
原来这些桶根本不是厉家的,是她从陆家仓库偷来的,想彻底嫁祸给陆家。
厉峥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哀嚎。
横梁彻底断裂砸下来时,我拽着他的衣领往后退,黑绳在他身上勒出更深的红痕。
他的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蠕动,那是被缚灵绳逼出的恶念所化的蛆虫。
“为什么不早点说?”
他瘫在地上,指甲抠着水泥地,带出缕缕血痕,
“我以为你和上一世一样,只想骗厉家的钱。”
我踢开他伸来的手,黑绳自动收紧,勒得他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
“上一世我求你时,你怎么说的?你说‘结绳女的命,还不如码头的一块木板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