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弟兄们,需要你来守住最后一道关。”
成才的声音不响,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那个独臂老兵的心上。
老兵叫赵石头,上过三次草地,打过无数恶仗。
自从没了一条胳膊,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废人,是个累赘。
可现在,这个年轻人告诉他,他不是废人。
他很重要!
赵石头那只仅存的手,攥着那块光滑的木制模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粗糙的眼眶猛地红了。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是!”
一个字,重如泰山!
这一声“是”,仿佛一个开关,瞬间点燃了这支由伤兵组成的“残兵”队伍。
他们不再是休养队里等死的累赘。
他们是检验员,是机修工,是搓线师。
他们是这个被服厂新的骨架!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被服厂彻底变了样。
清晨,天还没亮透,铁匠铺的风箱就已经被那个断腿的战士拉得呼呼作响。
王铁锤师傅带着他,把厂里所有能用的剪刀都磨得寒光闪闪。
新来的伤兵们,在成才的指导下,各司其职。
独臂的赵石头,就守在成品区。
他拿着模板,一件一件地比对,眼神比鹰还尖。
尺寸差一分,线脚歪一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合格的,直接打回去重做,六亲不认。
几个手指还算灵活的,跟着成才学会了用一种特殊的搓捻手法。
将那些容易断的棉线重新加固,变得又韧又结实。
而那些女工们,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产热情。
工具好用了!
剪刀“咔嚓”一下就是一层布,又快又省力!
针也变细了,不生锈了,缝起来顺手多了!
更重要的是,每天傍晚,当李云龙亲自端着一簸箕热气腾腾的白面窝头,站在院子里喊“发奖励”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绿的!
“张大娘,超产五套!两个半窝头!”
“翠芬,超产六套!三个窝头!”
“好样的!今天最高记录,刘家嫂子,超产八套!四个大窝头!拿好!”
女工们从李云龙手里接过那沉甸甸、香喷喷的窝头,脸上的笑容比花还灿烂。
她们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揣进怀里。
那是准备带回家给娃和老人吃的。
干得多,拿得多!
这个最朴素的道理,像最猛的燃料,让被服厂这台破旧的机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产量,也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飙升。
第一天,五十套。
第三天,八十套。
第五天,当院子里的小黑板上,用石炭写下一个刺眼的“120”时,李云龙叼着烟袋,咧着大嘴,半天都合不拢。
他娘的!
一百二十套!
以前刘兴在的时候,一个月都未必能凑出这个数!
现在,一天就干出来了!
他看着院子里那热火朝天的景象,看着那些伤兵和女工脸上重新焕发出的光彩,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转头看向正在指导工人如何处理发霉布料的成才,眼神里全是得意。
这是老子的侄子!
亲的!
当然,问题依然存在。
最大的问题,还是原材料。
仓库里那点发霉的布料,在成才研究出用草木灰和皂角水清洗去味的方法后,勉强能用。
但这点家底,在这种生产速度下,眼看就要见底了。
李云龙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
“才子,布!布啊!再不想办法,咱们明天就得停工!”
成才倒是比他冷静得多。
“叔,别急。我已经画好了图纸,让王师傅他们用废旧的木料和铁皮,试着造一台简易的纺纱机和织布机。”
“咱们后山有不少野生的葛麻,处理一下,就能当纤维用。虽然织出来的布粗糙,但做成军服衬里和绷带,绝对没问题。”
“这叫产业链延伸。”
成才又抛出了一个新词。
李云龙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已经学会了不去质疑。
他只要知道一件事:这小子,总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