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看起来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的队伍。
一共十二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拄着拐,一条裤腿空荡荡的。
跟在后面的,有的少了一只胳膊,用独臂搀扶着旁边断了腿的战友。
还有的脸上带着狰狞的伤疤,一只眼睛蒙着黑布。
更有几个,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走起路来气喘吁吁,脸色蜡黄,一看就是身体有旧伤,底子被掏空了的老兵。
他们就是李云龙从师部直属的伤兵休养队里,“绑”来的人。
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挂了彩,无法再跟上大部队冲锋陷阵的战士。
他们被留在了后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着天花板发呆,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一个只会消耗粮食的累赘。
当李云龙找到他们,说要带他们去被服厂干活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抗拒和羞辱。
去被服厂?
跟一群娘们儿一起缝衣服?
那还不如给他们一枪,让他们死在战场上痛快!
但李云龙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沉默了。
“你们他娘的觉得自个儿是废人?”
“老子告诉你们!只要这口气还在,就没人是废人!”
“前线的弟兄们穿着单衣在挨冻,你们能缝一件军装,就能让一个弟兄身上暖和点!”
“你们的腿断了,手还在!你们的胳膊没了,眼睛还能看!”
“被服厂现在就需要人手!需要你们这些上过战场、经过事的爷们儿去撑起场子!”
“想不想重新当个有用的人?想不想让前线的弟兄们,穿上你们亲手做的军装?”
“想的,就给老子站起来,跟老子走!”
“不想的,就继续躺着等死!”
于是,他们来了。
带着满身的伤痕,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和茫然,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当他们走进被服厂时,院子里的女工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又带着一丝畏惧地看着他们。
这些伤兵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成才从铁匠铺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这群人,也看到了他们眼中的自卑和戒备。
他没有像李云龙那样大吼大叫。
他只是平静地走上前,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他的眼神,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像是在评估武器性能的审视。
“你,”成才指着那个独臂的老兵,“眼神不错,以后负责成品检验。”
他又看向那个拄着拐的断腿战士。
“你下盘稳,手上的力气也足,去铁匠铺,跟着王师傅学摇砂轮机。”
“还有你,手指很长,虽然断了两根,但剩下的三根很灵活,我教你搓线。”
成才一个一个地指派过去。
他没有问他们愿不愿意。
他只是根据他们身体的现有条件,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最合适的岗位。
仿佛在他们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废物的时候,成才却精准地看出了他们仅存的价值。
被点到名的伤兵们都愣住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这个比他们年轻太多的“负责人”。
心里那层坚硬的、名为“绝望”的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都听到了没有!”李云龙在一旁吼道,“才子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干!”
“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别怪老子不客气!”
成才没有理会李云龙的咋咋呼呼。
他走到那个独臂老兵面前,将一块刚刚做好的、平整光滑的木制模板递给他。
“老哥,这叫检验模板。”
“以后,每一件做好的军装,都要拿到你这里来。”
“你把它铺在衣服上,看看尺寸对不对,针脚齐不齐。”
“只有通过了你这一关的衣服,才能发到前线去。”
独臂老兵颤抖着接过模板。
他感受着手中木板的重量,仿佛接过的不是一块普通的木头,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信任。
“我我真的能行吗?”他声音有些哽咽。
“能。”成才的回答简短而坚定,“前线的弟兄们,需要你来守住最后一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