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苏棠拿到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的消息,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青石村激起层层涟漪。
这消息传得比开春的风还快
清晨,从公社出来的伍安,经过村口小卖部时。
听到几个蹲在墙根晒太阳的老汉说着什么“执照”、“开店”等新鲜词。
那个前年还因为搞“投机倒把”,被抓去念检讨的苏棠。
突然从公社领了张“纸”,说是要把从前“投机倒把”的营生,堂堂正正摆到明面上来。
“做买卖?”有个汉子嗤笑了一声,
“可不是嘛。”
“做衣裳能挣几个钱?还得用布票,谁家有闲钱买她那花里胡哨的?我看不出三个月就得黄。”
“啧啧,个体经营?我看就是换个名头的投机倒把!”

村西头的李红婶坐在自家炕沿上纳鞋底,对着来串门的张萍撇撇嘴。
“前年还被拉去检讨,现在又想开店了?我看啊,就是没死心。”
张萍手里的针线猛地扎歪了,针尖戳在指腹上,冒出个红血珠。
她眼神有些慌乱,声音不稳:“是、是啊”
李红婶推了推张萍:“前阵子不是你举报的她吗?我看呐,她八成是又走了什么歪门邪道,不然就她那点能耐,方书记能给她开这个口子?”
张萍的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这一新鲜事,像长了翅膀,没半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村庄。
“我就说霍家小叔最近总往公社跑,原来是为她忙活?这苏棠本事不小啊,刚回村没半年,就把霍小叔哄得团团转。”
“啥个体经营?我听镇上供销社的亲戚说,这政策刚下来,谁也没底呢!”
流言蜚语像冬日的冷风,顺着墙缝、窗棂,钻进苏棠的耳朵里。
苏棠不以为意。
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可日子是自己的。
她翻出箱底的十几张画稿,仔细端详。
上面有改良过的收腰衬衫,领口缀着小巧的蝴蝶结;有掐着腰线的连衣裙,裙摆用了当时少见的a字剪裁;还有给姑娘家做的短款棉袄,袖口和下摆都镶了圈细棉绳,比供销社卖的灰扑扑的样式俏气多了。
买布要布票,买衣裳要么凭票去供销社挑那几种老样式,要么找裁缝做,工钱加布料钱,算下来比供销社还贵。
她年前从林卫东那里进的布,都是他托人从南方弄来的“的确良”和花棉布,颜色鲜亮,还不用布票。
虽说进价和供销社差不了多少,但因为不用票据。做成成衣卖出去,利润空间足够。
再说了,这年头谁不想穿得俏气点?
只要样式新、价格公道,不怕没人买。
苏棠从屋里出来,端坐在堂屋的三个孩子,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