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远是个行动派,嘴上虽然没个正形,办事却比谁都牢靠。
第二天,厂房里就叮叮当当响个没完。
小张和小李是两个刚出警校的愣头青,话不多,手脚麻利,让干啥就干啥,绝不二话。
顾南川则一个人闷在配电房,对着老图纸,一根线一根线地捋。
那地儿又小又黑,全是陈年灰尘和蜘蛛网。
他钻进去半天,再出来时,身上的白衬衫已经成了灰衬衫,脸上还挂了道黑印。
沈知瑶提着午饭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场景。
她把东西往院里唯一的石桌上一放,朝配电房的方向努了努嘴,凑到姐姐耳边嘀咕。
“姐,你看顾大哥,比咱们花钱请的老师傅还像样。”
沈知意没作声,目光落在那道忙碌的高大背影上,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多了这几个壮劳力,厂房的修缮进度快得惊人。
不过三天,随着配电房里总闸被“啪”的一声合上,一盏,两盏,十几间空旷厂房里的灯泡接连亮起。
“亮了!姐,全亮了!”沈知瑶激动地跳起来,在灯下转圈。
陆泽远一巴掌拍在顾南川背上,得意洋洋地冲沈知意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沈老板!我这兄弟,一个人能顶一个施工队吧?”
顾南川从配电房里走出来,灰头土脸的,只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深邃。
他没理陆泽远的咋呼,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只淡淡一句:“都检查了,没问题。”
沈知意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厂房,心里大石落地,真心实意地开口:“顾警官,陆大哥,这次真的谢谢你们。工钱不能不给,你们开个价。”
“谈钱伤感情了啊沈老板!”陆泽远大手一挥,“这叫革命友谊,老顾,你说是不是?”
顾南川没说话,拧开瓶水仰头就灌,喉结滚动。
沈知意看他们这样,没再坚持,把这份人情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那辆吉普车又来了。
车斗里叮叮当当,拉下来七八台半旧的缝纫机。
沈知瑶眼尖,跑过去围着看,笑嘻嘻地问:“陆大哥,这回又是哪个单位淘汰的呀?”
陆泽远把一台机器从车上搬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机密单位,专门给领导缝补丁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诉她。”
话音刚落,小张小李已经手脚麻利地把机器搬进厂房,按沈知意的规划一字排开。
沈知意哭笑不得,也懒得戳穿他。走过去检查机器,样式虽老,但零件都在。
擦掉灰尘,仔细上了点机油,脚一踩,轮子立刻呼呼转起来,声音沉稳有力。
万事俱备。
傍晚,人都走了。
沈知意独自站在空旷的厂房中央。
她在一台缝纫机前坐下,脚踩踏板。
“嗒嗒嗒嗒”
熟悉而有力的声音在厂房里回响。
这声音,是未来的序曲。
沈知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刚揭下来的旧报纸:“姐,你看什么呢?”
沈知意停下脚下的动作,目光扫过n那排整齐的机器,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她转头看向妹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瑶瑶,去街口的木匠铺,定块招牌回来。”
“啊?写什么?”
“就写两个字,”沈知意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招工。”
沈知意的厂房亮了,萧家却是暗了。
失去了沈知意的萧家,仿佛失去了灵魂。
萧和安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才能短暂地忘记那些悔恨和不堪。
这天晚上,萧和安又是醉醺醺地回来。
他扶着楼梯扶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走,走到家门口时,却愣住了。
门,是虚掩着的。
屋里,亮着一盏微黄的灯。
那灯光,透过门缝,柔柔地洒在楼道冰冷的地面上,带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