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头缝里漏点出来,都够咱们吃一年的了。”
这话头一起,立刻就有人搭了腔:“可不是嘛,听说她做的衣裳,在夜市上一件能卖七八块钱呢!”
“七八块?”乔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新闻,夸张地捂住了嘴,“我的大姐,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人家搭上了百货公司,一件衣裳,后面起码得再添个‘十’字!”
“嘶——”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那那我们做一件,才给五毛钱?”一个叫马嫂的女人开了口,她手脚不慢,但对这个工钱早就有了不满。
乔姑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愤慨:“五毛钱!我的天!这心也太黑了点吧!”
“可这针线活,不是咱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吗?没了咱们,她沈知意的生意能这么好?”
“她吃肉,总得给咱们喝口汤吧?连汤带水都刮干净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些话正正地捅进了马嫂这群妇人的心窝子里。
是啊,凭什么?
她们累死累活,你吃香喝辣?
“我听说啊,”乔姑看火候差不多了,又凑近了几分,“市里那个‘芬姐服装店’的柳老板,也在招人。”
“人家可是个体户,店面开在最热闹的大街上。她说了,只要手艺好,做一件活,给一块五!”
“一块五!”马嫂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是沈知意给的三倍!
一人动了心,剩下的人也就都活泛了起来。
“真的假的?那柳老板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人家店开在那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乔姑打包票,“我一个远房亲戚就在她店里干,工钱都是当天结,从来不拖欠!”
钱是英雄胆,几毛钱的差价,就足以让人疯狂心动。
马嫂第一个做了决定。
“走!咱们这就去找那个姓沈的!把工钱结了,老娘不伺候了!”马嫂把手里的搓衣板往地上一摔。
“对!走!咱们去芬姐那儿,挣大钱去!”
几个妇人立刻响应,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外走。
“几位,”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从楼道阴影里传了出来。
众人回头,是住在二楼的方姨。她丈夫是纺织厂的小领导,为人清高,不爱掺和邻里的是非。她手里拎着个菜篮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们。
“吃水别忘了挖井人。”方姨的目光在乔姑脸上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五毛钱,是看着少。可当初要不是知意那丫头拿出布料,画出图纸,领着你们干,你们连这五毛钱都挣不着。”
“人心啊,不能隔着肚皮看。那柳老板是圆是扁你们都没见过,人家几句话,就把你们哄得找不着北了?别到头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几句话,说得在情在理,让几个被煽动的头脑发热的妇人,脚步都慢了下来。
乔姑心里一急,连忙抢白道:“这位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谁给的钱多,就跟谁干,这有什么错?再说了,沈知意她自己都发大财了,还克扣我们这点辛苦钱,这叫仗义?”
马嫂也回过神来,“就是!钱姨你家男人是干部,吃喝不愁,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可不行!我们今天还就非走不可了!”
说完,她领着五六个妇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沈知意的小楼去了。
方姨看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没再说话,提着菜篮子,转身进了自家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