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川迎着她的目光看了几秒,那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依言坐了下去。
沈知意拧干了毛巾,小心地帮他擦拭着手上的伤口和泥污。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除了那道新伤,虎口和指节上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旧疤。
沈知意手上的动作很轻,气氛安静得只剩下水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是‘秃鹫’?”她忽然问。
顾南川擦拭伤口的手指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她。
“陆泽远那个大嘴巴。”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沈知意没抬头,继续给他上药,声音平平的:“抓到了?”
“嗯。”顾南川应了声,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收网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他想拉着一船的货同归于尽,被我们拦下了。”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可‘同归于尽’四个字,却让沈知意眼前瞬间闪过烈火和爆炸的画面,心口一阵紧缩。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那你呢?你还伤到哪儿了?”
顾南川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总是像古井般平静的眸子,此刻却因担忧而起了波澜,映着水光,亮得灼人。
他心头微动,原本想说没事的嘴,不知怎么就改了口。“胸口,被他用刀划了一下。”
怕吓着他,他又补了一句:“不深,养几天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解自己夹克的扣子。
沈知意连忙按住他的手,脸颊有些发烫:“你干嘛!”
“给你看伤口。”顾南川答得理所当然。
“不用了!”沈知意飞快地抽回手,把药箱盖子扣上。
“我相信你。”
屋里的气氛,因为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又变得微妙起来。
空气里,井水的清冽混合着药水的气味,还有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干净又危险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
顾南川看着她泛红的耳垂,眼底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重新扣好扣子,目光落在了她身后,那三件挂在窗边的水红色衣裳上。
“你做的?”
“嗯,”提起这个,沈知意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了。
“百货公司陈主任给的料子,让我一个礼拜内交货。”
她站起身,有些献宝似的,把那件阔腿裤拿了下来,在他面前比划着:“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大胆?陈主任还怕没人敢穿呢。”
顾南川的目光从那件衣服,移到了她熬得微红的眼睛上。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眼下的乌青,声音很低。
“这几天,没睡好?”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却烫得沈知意的心尖都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赶工,是累了点。”
她抱着那条裤子,像是抱着什么护身的盾牌。
“快去睡吧。”顾南川收回手,站起身,“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