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出租屋那扇掉漆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速食泡面的油味、旧书本的霉味和墙角积灰的气息扑面而来。祁涵反手带上门,把狂风暴雨关在门外,怀里的小家伙却突然不安地哼唧了一声,滚烫的呼吸扫过她的锁骨,惊得她浑身一僵。
这单间小得可怜,一张单人床就占去了大半空间,床尾挤着掉腿的书桌,墙角堆着没来得及整理的纸箱,地上还散落着几双磨歪了跟的高跟鞋。祁涵踮着脚避开障碍物,手忙脚乱地把男孩放在床上。湿透的红肚兜像层薄血痂,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肋骨根根分明的形状,瘦得让人心头发紧。
她找来干净的毛巾和搪瓷盆,兑了温水,蹲在床边时,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那是上次替老板搬文件柜时闪的。祁涵咬着牙吸了口气,拿起毛巾蘸湿,小心翼翼地替男孩擦脸。
指尖触到的皮肤细腻得不像话,像上好的白瓷,却烫得惊人。擦掉泥污后,露出的眉眼让祁涵愣了愣:眉骨清秀,眼窝微陷,睫毛又密又长,此刻却因为痛苦紧紧蹙着,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只是那双眼闭得紧实,眼尾微微上挑,透着股说不出的桀骜,哪怕昏迷着,也不像寻常孩子那样温顺。
最让人发怵的还是颈间那道符咒。白炽灯的光线下,暗金色的纹路更清晰了,像用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边缘泛着焦黑,中间的纹路扭曲如蛇,细看竟像是在缓缓蠕动。祁涵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后颈的汗毛直竖——这玩意儿太邪门了,怎么看都不像凡间该有的东西。
“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喃喃自语,翻出那个用了三年的医药箱。箱子边角都磨破了,里面只有碘伏、棉签和几贴创可贴,还是上次被客户推搡撞到桌角时买的。当她捏着棉签蘸了碘伏,想处理男孩手臂上那道深可见肉的划伤时,指尖突然顿住了。
那伤口……在动。
不是错觉。只见伤口边缘的皮肉像有生命似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收缩、贴合,刚才还在渗血的地方,此刻已经结了层薄薄的血痂,连周围红肿的淤痕都淡了几分。
祁涵猛地攥紧棉签,碘伏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棕黄。她使劲眨了眨眼,怀疑是连日加班熬出了幻觉——哪有人伤口愈合得这么快?就算是小动物也没这本事!她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男孩的胳膊,这次看得真切:那道划伤已经只剩一道浅粉色的印子,再过片刻,竟连印子都快消失了。
“卧槽……”祁涵低骂一声,猛地抬头看向男孩颈间的符咒。那玩意儿似乎更亮了些,暗金色的光在纹路里流动,像有岩浆在底下翻滚。她突然想起巷子里听到的那句“剔骨……还你”,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
这根本不是普通小孩。
祁涵手忙脚乱地把医药箱推到一边,像是碰了什么烫手山芋。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自已大学时穿的旧t恤,宽大的灰色,印着洗得发白的校徽。想给男孩换上时才发现,这小家伙看着瘦,骨头却硬得很,胳膊腿绷得紧紧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湿冷的红肚兜褪下来,换上t恤。
t恤罩在他身上,像件偷来的袍子,下摆拖到膝盖。遮住了那身诡异的红衣,也遮住了颈间的符咒,屋里的气氛似乎才缓和了些。
让完这一切,祁涵已经累得瘫在椅子上,额头上全是汗。她看着床上呼吸依旧急促的小家伙,他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像发着高烧,可那自愈能力又分明透着古怪。桌上的电子钟跳成了晚上十点,手机里还躺着老板催明天方案的消息,红得刺眼。
“真是捡了个祖宗……”祁涵抓过桌上的冷水瓶,对着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报警?跟警察说这孩子伤口会自已长好,脖子上还有会动的符咒?怕不是要被当成疯子。送医院?万一检查出什么不对劲,引来更多麻烦怎么办?
她盯着男孩熟睡的脸,那张小脸明明精致得像画里的娃娃,却总让她想起巷子里那句绝望的“剔骨还你”。祁涵叹了口气,认命地拖过椅子坐在床边——算了,先等他醒了再说。左右这出租屋除了她这条命,也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雨还在下。祁涵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男孩颈间的符咒亮了一下,暗金色的光映在他脸上,那双紧闭的眼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颤动,像藏着团小小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