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
陈砚摸向裤兜的打火机。
火苗窜起的瞬间,墙角蛛网缠着片褪色的布条
——
藏青色底纹绣着星点,和父亲失踪前穿的外套材质相同。
金属片在掌心震动。
星点投影扫过墙面,露出用指甲刻的小字:1998.7.16
星镜未碎,记忆已封。
木梯在脚下发出抗议。
二楼走廊的灯泡忽明忽暗。
墙面上每隔三步就钉着块菱形木牌,边角缺角处嵌着碎玻璃,反射出陈砚后颈的胎记。
路过
207
室时,门板突然轻响。
门缝里递出张纸条:三楼别碰铜钥匙,守塔人在楼梯拐角。
纸条上的墨迹还未干透,落款是个逆时针菱形。
三楼尽头,73
号房的木门虚掩着。
门缝里渗出的霉味混着淡淡烟草味
——
正是父亲常用的马合烟味道。
“吱
——”
推开房门的瞬间,锈铁合页的响声惊飞了梁上的蝙蝠。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亮床头积灰的台灯。
玻璃台板下压着张泛黄的信纸,抬头写着
“致我的星坠”。
——
是父亲的字迹。
他冲过去掀开台板。
信纸却在指尖触碰时碎成齑粉,唯有最后一行字清晰可辨:石塔基座第三道星芒下,埋着你母亲的银铃。
金属片突然剧烈震动。
星点投射出全息影像:2013
年秋分,母亲站在石塔前,颈间银铃正对着黑曜石眼睛,塔身凹痕与她后颈的胎记重合。
“砰!”
楼下传来撞门声。
床头柜上摆着个青铜烛台,底座刻着七道星芒,每道末端都有个微型罗盘
——
和他手中的罗盘一模一样。
烛台旁的搪瓷缸里,泡着半片干枯的艾草,叶片上用指甲刻着
“73”,边缘还有行小字:别信戴银饰的女人,她的菱形是倒着的。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砚摸向床底,指尖触到金属盒的瞬间,金属片发出蜂鸣。
星点拼出警告:守塔人已上楼。
房门被踢开。
穿藏袍的老妇人站在光影里,颈间银饰泛着冷光
——
正是班车司机提到的
“星坠物”。
“第七十三代,终于来了。”
老妇人开口,银饰上的菱形缺口对着陈砚的胎记,“你父亲临走前说,铁盒里的东西,要等石塔眼睛红过三次才打开。”
她伸出手,掌心纹路与金属片的星点完全一致,“但那些戴徽章的人等不及了。”
楼下传来玻璃碎裂声。
铁盒表面刻着和飞碟相同的菱形凹痕,缺口处还卡着半片黑曜石。
陈砚强行掰开盒盖时,金属片的光芒突然穿透铁盒。
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
是枚与他胎记相同的金属贴片,边缘刻着极小的外星文字。
“拿着它去西岸!”
老妇人突然塞给他把铜钥匙,钥匙链上缠着七十三根人发,“石塔第二层的星图室,逆时针数七道星芒,能看见你母亲最后留下的影像。”
她的银饰突然发出尖啸,“他们到二楼了,从后窗跳!”
陈砚冲向窗边。
三个戴菱形徽章的男人正举着电击枪逼近,领头者的袖口露出和父亲相同的纹身。
翻身跃下时,铁盒里的金属贴片突然贴紧后颈,胎记处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视野里竟浮现出石塔内部的结构
——
在黑曜石眼睛后方,藏着个刻满星点的金属圆盘。
落地时滚进排水沟。
老妇人在楼上喊:“去石塔别带银坠!那是旧帝国的枷锁!”
陈砚摸向胸口,母亲的银坠不知何时掉落,坠子内侧的
“73”
字样在黑暗中泛着血光。
黑马河镇的灯火在身后远去。
陈砚望着石塔逐渐清晰的轮廓,掌心的铜钥匙突然发烫。
那是座半截埋在沙丘中的圆柱形石塔,青灰色塔身布满风化的裂痕,却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
不是普通岩石,倒像是某种融合了矿石的合金。
塔身共十三道环形凹槽,每道凹槽内嵌着碎裂的黑曜石,虽已残缺,仍能看出原本是完整的菱形排列,与陈砚后颈的胎记、掌心的金属片严丝合缝。
最震撼的是塔尖。
十三道星芒刻痕呈逆时针辐射,每道星芒末端都有个拳头大小的凹陷,像是曾经嵌着什么发光装置
——
父亲笔记里画过的
“星坠蛊罐”,或许就诞生于这些凹痕。
塔顶本该是尖顶,却齐整地断成平面,断口处残留着融化的金属痕迹,仿佛被某种高温武器切割过,露出内层细密的星点纹路,与金属片的投影如出一辙。
沙丘环绕着石塔基部,沙粒被风雕琢成菱形波纹,每条纹路都指向塔身的凹痕,像是千万年来不断向石塔
“朝圣”
的痕迹。
陈砚注意到石塔阴影里立着半截石像,仅存的腰部以下刻着苗文古字,风化的纹路勉强拼出
“第七十三代星坠者归”——
和羊皮纸上的预言完全吻合。
当他踏足石塔十步内,金属片突然发出蜂鸣,星点在沙地上投出透明轮廓:完整的石塔该有七层,此刻埋在沙下的五层正发出微光,每一层都对应着不同的星图,最底层的环形走廊里,隐隐能看见模糊的人影轮廓在走动。
“山神的眼睛在流血……”
他想起黑马河老牧民的低语。
此刻石塔的
“眼睛”——
位于第二层的黑曜石嵌件,正泛着暗红光芒,像只即将睁开的瞳孔,嵌件周围的石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却没有真正破碎,反而在裂痕中流动着银色光带,如同血管里的星芒。
夜风掠过塔尖,发出类似哨笛的尖鸣,音调竟与母亲银铃的频率相同。
陈砚后颈的金属贴片发烫,视线突然重叠:在他的
“肉眼”
与
“星芒视觉”
间,石塔时而只是座风化的遗迹,时而显现出金属骨架与水晶嵌件的科幻结构
——
两种形态在现实与虚幻间切换,像在测试他是否具备
“看见真相”
的资格。
“站住!”
手电筒光束扫过他的后背。
领头男人举着徽章,徽章中心的金属片正是他丢失的银坠缺口。
男人嘴角勾起:“第七十三代星坠者,你父亲没告诉你,银坠和金属片本是一体吗?”
钥匙齿触到基座凹痕的瞬间,陈砚终于看清塔身最底层的刻痕
——
不是苗文,不是汉字,而是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外星符号,每个符号都对应着金属片上的星点,连起来正是一段导航指令:逆时针旋转十三次,解锁星坠坐标。
石塔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陈砚趁机转身狂奔,后颈的金属贴片突然激活。
视野里浮现出
1998
年暴雨夜的画面:父亲在飞碟残骸旁与戴银饰的女人争执,女人摘下银坠的瞬间,飞碟外壳的星点全部亮起
——
那个女人,竟和他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踏上西岸沙丘时,石塔的黑曜石眼睛突然迸发出红光,第一滴
“血泪”
落在沙地上,竟腐蚀出个菱形凹槽
——
和他后颈的贴片、掌心的钥匙、铁盒里的金属片,严丝合缝。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
陈砚握紧钥匙冲向石塔,金属片的星点在沙地上投出倒计时:03:07。
他知道,三分钟后,第七十三次秋分的星坠效应将达到顶峰,而石塔的眼睛,要么为他打开记忆的封印,要么永远吞噬星坠者的踪迹。
钥匙插入基座的瞬间,整座石塔发出蜂鸣。
陈砚闭上眼睛,听见母亲的声音在星芒中响起:“小砚,记住,有些坐标要等星芒转向才能看见……”
话音未落,强光笼罩全身,他后颈的贴片与石塔的金属圆盘终于重合,二十七年的迷雾,即将在星坠的光芒中,揭开第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