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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许久的人突然出现在家门口时,我还有点回不过神。
林晚晚蹲坐在楼道里,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眼里蒙着层水汽:“老公,我忘带钥匙了。”
她语气自然得像从未离开过,侧身进门,径直走向厨房。
冰箱门被拉开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没什么吃的啊,”她回头,带着惯常的颐指气使,“你给我煮碗面吧,要加两个溏心蛋。”
“爱吃不吃,自己做。”我换着鞋,视线都没给她一个。
她愣了愣,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个态度。
沉默几秒,身后一股温热贴了上来。
林晚晚纤细白嫩的手指沿着我的腹部打圈:“老公,这么久了,你不想我吗?”
“滚,别恶心我!”
她僵在原地却没发作,只是咬着唇看我,眼底翻涌着委屈,这是从前她一用就灵的招数,如今毫无作用。
我以为这样的冷硬,足够让她知难而退。
第二天一早,我被厨房的动静吵醒。走出卧室时,林晚晚正系着围裙端早餐出来,看见我就笑:“醒啦?快趁热吃。”
我没动筷子,刚要开口说离婚协议的事,却瞥见她手机架在餐桌角,屏幕亮着,直播间标题赫然写着“回归家庭第一天,给老公做早餐”。
镜头正对着我,弹幕里刷着:“好甜,嫂子好贤惠”。
“把直播关了。”我声音冷下来。
她像没听见,夹了块蛋往我碗里放:“尝尝嘛,或许我的厨艺有进步哦。”
“林晚晚,”我推开碗,从抽屉里拿出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签字。”
她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把蛋塞进自己嘴里:“大清早的说这个干嘛,先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她像完全屏蔽了“离婚”两个字。
我晚归,她就温着饭菜坐在沙发上等。我穿警服出门,她就追出来给我理领带。甚至在我执勤时,发来满屏的“注意安全”。
我忍无可忍,故意冷着脸不搭理,以为她耗不了多久。
直到某天晚上,我看着她端来的洗脚水,终于问出那句:“陈峰呢?”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红了眼眶,声音低低的:“我跟他断干净了。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老公,让我回来好不好?我想好好跟你过日子。”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荒唐得像个笑话。她的直播间天天开着,从前连我的存在都不肯承认的人,如今对着镜头一口一个“我老公”,说要洗心革面做贤妻。
“你骗我的还不够多吗?”我盯着她的眼睛,“我看起来很像傻子?”
如果不是我突然有了流量,有了能够帮助她东山再起的资本,她怎么可能回头?
心底对她的认知再次被刷了下限,一阵作呕感直涌喉间。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不是骗你!我们我们可以有孩子的,像以前说好的那样,生两个,一男一女。”
“不需要了。”我抽回手,转身想去书房,却被她从背后抱住。
“周延,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为了躲她,我开始在单位值班室过夜。
可她竟直接找到警局,当着来来往往同事的面,红着眼眶说:“我是周延的妻子,来给他送换洗衣物。”
警局不了解实情的同事甚至以为我在冷暴力她。
直播间的风向渐渐变了,有人开始刷:“知错能改就好,谁还没犯过错。”
甚至有人翻出我们大学时的照片,“看以前多甜,再试试吧”。
更让我暴怒的是,某天她竟在直播里哭着说漏了嘴:“其实他是周氏的少爷,他一直不喜欢提这些。”
“他出身那样好,站得那样高。或许早就有更配得上他的人,自然是不肯再回头看我了。”
我不愿意承认的身份,被她随口承认公布了出去。
弹幕瞬间翻滚得飞快。
我冲进家门时,她还在对着镜头擦眼泪,看见我进来,慌忙想关直播。
我一把夺过手机,让镜头正对着我。深吸一口气,盯着屏幕里映出的自己,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好,既然你想摊开来说,那我这一次就当着直播和你掰扯清楚!”
林晚晚下意识想抢回手机,我伸直手臂不让她有这个机会。
“你说我现在不爱你了,对,我是不爱了。可我曾经爱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说我不关心你的工作,可你刚做主播时被黑粉追着骂,是我熬夜一个个举报澄清。你和陈峰合作带货,有次产品质量出了问题,是我带着人跑遍全城给买家换货道歉。你们直播时设备出故障,我凌晨三点扛着新设备赶去救场。”
“这些事,你早都忘了吧?”林晚晚眼尾猩红,眼底难得浮现一抹愧疚。
我无动于衷,继续道:“为了给你抢那个代言,我去求了那个逼死我妈的男人,那个我恨了一辈子的人!我在他面前弯下腰的时候,你在和陈峰庆祝‘合作顺利’,你记得吗?”
“你说我小气、爱吃醋。你在宾馆被我撞见,说只是谈工作,我信了!当我亲眼在监控里看到你抱着陈峰玩角色扮演的时候,我第一反应甚至是给你找借口!你打掉孩子,转头就用家暴泼我脏水,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我作为他父亲却是最后一个知道他存在的人!”
“还有去年冬天,陈峰指使人堵我在巷子里,打断我三根肋骨的时候,你毫不犹豫相信他的诬陷,甩了我一巴掌,又让人狠狠揍了我一顿!”
“如果这就是爱你的报应,时至今日,我该还清了吧!”
我的声音开始发颤,积压多年的委屈像决堤的水,“我为你碾碎傲骨,为你咽下屈辱,为你扛下所有烂摊子可你呢?现在我只想离个婚,你还要开着直播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
林晚晚的脸从红到白,最后瘫坐在地上,眼泪砸在地板上。
“对不起,老公,我错了。”
“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没有想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我是真的想挽回”
我打断她的话,盯着她惨白的脸,一字一句砸下去,“我真后悔,这辈子认识你!”
说完,我抬手按灭了直播键。客厅里死一般的静,只有她压抑的呜咽声在回荡。
我把手机扔回给她,拿出离婚协议:“签了协议,走吧。”
“这房子是我妈留给我最后一点东西,我不可能留给你,其他的随你处置。”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又要撒泼,却见她拿起笔,颤抖着在末尾签下名字。
“周延。”她站起身,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像真的把你弄丢了。”
我没说话。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见外面传来压抑的哭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