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赵温书乃是赵学政的孙子,蓟城谁敢拦这位的马车。
朱文成此刻也反应过来:“好个赵咏德!”
他咬牙切齿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刚才是故意在为吴承安拖延时间!”
随后,突然想到什么,急步走到窗前。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望见城南方向的驿道。
“你带上一百人,即刻从南门追击。”
朱文成从腰间扯下鱼符扔给杨师爷:“若遇阻拦,就说缉拿江洋大盗!”
“追到了,马上将他带回来!”
“是!”杨师爷应了一声,快速离去。
暮色四合时分,杨师爷带着百余名刺史府衙役策马赶到城南门。
秋日的晚风卷着枯叶在城门洞中打着旋儿,火把的光影在青砖城墙上摇曳不定。
远远地,他就看见一队学政衙役持刀立在吊桥前,为首的正是拄着紫檀木杖的赵咏德。
老人身披墨青色官袍,雪白的须发在风中微微飘动,身旁站着腰佩玉带的赵温书。
杨师爷的后背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他勒住缰绳,马蹄在黄土官道上踏出凌乱的印子。
身后的衙役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进该退。
“下官见过赵大人。”杨师爷滚鞍下马,躬身行礼时官帽险些滑落。
他偷眼瞥见路障旁摆着张黄花梨案几,上面摊开着几本账簿,砚台里的墨汁还未干透。
赵咏德用木杖轻敲地面,铜包头与青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杨师爷带着刺史府精锐倾巢而出,所为何事啊?”
老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像钝刀子般磨得人耳根生疼。
“回大人话。”
杨师爷的喉结上下滚动:“奉朱大人之命,出城缉拿......缉拿流窜的江洋大盗。”
赵温书突然轻笑一声。
年轻的公子哥儿把玩着腰间玉佩,玉穗子在他指间晃出莹润的光泽:
“巧了,我们也在缉盗——专偷举子文书的梁上君子。”
杨师爷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看见赵咏德身后的衙役已经按住了刀柄,火把的光照在冷铁上,映出森然寒意。
赵咏德:“既然都是公差,本官正缺人手。”
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杨师爷身后的衙役:“这些衙役,老夫征用了。”
“这、这不合规矩!”杨师爷急得额头冒汗:“他们是刺史府的。”
“规矩?”
赵咏德突然提高声调,木杖重重杵地:“扣押院试案首文书合规矩?阻挠学政稽查合规矩?”
老人每说一句就前进一步,最后几乎要戳到杨师爷鼻尖:“要不要现在就去监察御史论论规矩?”
杨师爷脸色大变。
“杨师爷请回吧。”
赵温书温言细语,眼神却冷得像冰:“这些弟兄,我们借用了。”
杨师爷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只是深深作了个揖。
当他翻身上马时,听见赵咏德正在高声分派任务:“尔等即刻封锁官道,凡过往文牒都要验看。”
老人的声音突然压低:“特别是盖着刺史印的。”
杨师爷无奈,只能回去。
回城的路上,杨师爷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渐暗的天色,仿佛已经看见朱文成暴怒时摔碎的茶盏——那青瓷碎片,怕是要扎在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