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
时光足以冲淡很多东西。
也足以改变很多。
我用那笔举报奖金作为启动资金,加上自已过硬的技术,拉起了一个小小的团队。
没日没夜。
在创业的泥潭里摸爬滚打。
睡过办公室地板,啃过冷掉的盒饭,熬过无数个通宵。
也经历过资金链断裂、核心成员出走、产品被巨头抄袭的至暗时刻。
但我都挺过来了。
像野草,从废墟里倔强地钻出。
公司一点点长大。
从城中村逼仄的出租屋,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写字楼。
研发的产品最终获得了市场认可。
a轮、b轮…
融资额后面的零越来越多。
曾经需要仰视的资本,开始对我露出笑脸。
那座城市最昂贵地段的江景大平层,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繁华灯火。
车库里停着线条流畅的跑车。
名片上的头衔,从“陈工”,变成了“陈总”。
金钱和地位,是这个世界最有效的通行证。
也是最好的疗伤药。
或者说,麻药。
只是心口那道疤,偶尔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提醒我过去的一切并非虚幻。
生活早已翻开新的篇章。
身边也有了新的阳光。
叶晴。
一个像她名字一样晴朗温煦的女人。
她是我公司初创时就跟着一起打拼的核心骨干。
冷静、专业、坚韧。
在我最焦头烂额、被投资方刁难到拍桌子的时刻,她总能平静地递上一份更翔实的数据报告,用逻辑清晰、不卑不亢的语言,替我挡下那些明枪暗箭。
在我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累得在办公室沙发上昏睡过去时,醒来总会发现身上盖着一条带着淡淡香气的薄毯。
桌角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咖啡和一份简单的三明治。
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有恰到好处的关心和无声的支持。
像冬日里一杯温热的茶。
不灼人,却暖到心底。
她从未问过我的过去。
只是用她的方式,一点点驱散我身上的阴霾。
在拿到c轮融资、公司估值突破十亿的那天庆功宴后。
我送她回家。
在她公寓楼下昏黄的路灯旁。
我笨拙地掏出一个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枚设计简洁却璀璨的钻戒。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脸上。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惊讶,却没有抗拒。
只有一丝温柔的羞赧在眼底漾开。
“叶晴,”
我的声音有点哑,“愿意…嫁给我吗?”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路灯都要熄灭了。
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
漾开了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那一刻,我知道。
我的冬天,真的过去了。
深秋。
雨下得毫无征兆。
豆大的雨点砸在迈巴赫宽大的前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开到最大档,奋力地左右摇摆,视野依旧模糊一片。
灰蒙蒙的天幕沉沉压下。
刚从机场接了国外回来的重要客户,谈妥了一笔足以让公司再上一个台阶的大单。
心情本该轻松。
车载广播里,女主播用甜美的声音播报着时间。
“…今天是十一月十五日,星期三,农历…”
十一月十五。
一个普通的日子。
我的心却莫名地沉了一下。
像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
车子驶近我居住的别墅区入口。
安保森严,高大的铁艺大门紧闭。
雨幕中,大门外不远处的行道树下,孤零零地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
撑着一把破旧、变形的塑料伞。
伞骨歪斜,根本挡不住这瓢泼大雨。
雨水无情地浇在她身上。
单薄的旧外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骨架。
头发湿透了,一缕缕黏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
她像一尊被遗弃在雨中的石像。
一动不动。
眼神死死地盯着小区大门的方向。
隔着模糊的雨幕和车窗。
隔着七年的时光。
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苏薇薇。
监狱的高墙和铁窗,抽干了她身上所有的骄纵和刻薄。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摧垮后的枯槁和麻木。
像个幽灵。
雨水顺着她尖削的下巴不断滴落。
保安室的窗户打开,一个保安探出头,朝她大声喊着什么,挥手驱赶。
她置若罔闻。
目光穿透雨幕,牢牢锁定了我这辆缓缓驶近的车。
保安看到我的车牌,立刻升起道闸,通时快步跑了出来,撑着伞想为我开门。
我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车子在离大门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引擎低沉的轰鸣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薇薇动了。
她像被注入了某种指令,猛地朝我的车头踉跄着扑过来。
动作僵硬又急切。
那把破伞被风吹得歪斜,脱手掉在地上,瞬间被浑浊的积水卷走。
冰冷的雨水毫无遮拦地浇在她头上、脸上、身上。
她冲到驾驶座旁。
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她也顾不上擦。
只是死死地扒住冰冷的车窗边缘。
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凸起。
她的脸离车窗玻璃很近很近。
隔着深色的隔热膜,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纹路,那是岁月和牢狱共通刻下的痕迹。
眼神浑浊,像蒙着厚厚的灰尘。
唯有深处,燃着一簇微弱却执拗的火苗。
混合着卑微的乞求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陈…陈默…”
她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被哗哗的雨声切割得断断续续,“是…是你吗?”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进嘴里,她也浑然不觉。
只是死死地盯着车窗。
仿佛那是她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保安撑着伞跑过来,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陈先生,这…这人在这站了一下午了,赶也赶不走,您看…”
我抬起手,示意他稍等。
保安退后一步。
雨水冲刷着车窗。
外面是苏薇薇那张被绝望浸泡的脸。
里面,是我平静的倒影。
七年牢狱。
她出来了。
像一场迟到的噩梦。
但,仅仅是噩梦而已。
我按下车窗控制键。
深色的车窗玻璃无声地、平稳地向下滑落。
几寸缝隙。
足够声音清晰地传出去。
也足够让她看清车内的一切。
昂贵的真皮内饰。
淡淡的、属于叶晴常用的那款清雅香水味。
还有…我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
无名指上。
那枚设计简洁却璀璨的钻戒。
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
折射出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苏薇薇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钉在了那枚戒指上。
她扒着车窗边缘的手猛地一颤。
指甲在冰冷的金属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眼中的那簇火苗,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滋啦”一下。
熄灭了。
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
雨水顺着她煞白的脸疯狂流淌。
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陈…陈默…”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七…七年了…我…我出来了…”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那句在心底盘桓了无数日夜的话:
“能…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的身l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卑微。
眼神死死锁住我。
充记了最后的、绝望的期盼。
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雨点砸在车顶,噼啪作响。
车内的香氛宁静悠长。
我微微侧过头。
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狼狈不堪的脸上。
没有恨,也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看陌生人的疏离。
“抱歉。”
我的声音透过车窗缝隙传出,清晰,平稳,不带一丝波澜。
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我太太不喜欢我和前妻说话。”
话音落下。
我看到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尽。
瞳孔骤然放大。
里面那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扒着车窗的手,无力地滑落。
整个人晃了一下。
像一截被彻底砍断的朽木。
我收回目光。
不再看她一眼。
按上车窗控制键。
深色的玻璃无声地、平稳地向上滑升。
将她那张被绝望彻底吞噬的脸,她身后冰冷的雨幕,她破败不堪的整个世界,一寸寸地隔绝在外。
最后一丝缝隙合拢。
彻底隔绝。
车内一片静谧。
只剩下空调送风的细微声响,还有车外被隔绝了大半、依旧沉闷的雨声。
我平静地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车身稳稳地向前滑出。
驶入被雨水冲刷得光洁明亮的别墅区车道。
后视镜里。
那个单薄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越来越小。
越来越模糊。
最终,拐过一个弯。
彻底消失不见。
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摇摆。
前方的路,宽阔而清晰。
我抬手,轻轻抚过无名指上那枚温润的戒指。
冰冷的铂金圈,却带着让人心安的暖意。
拿起手机,点开置顶的微信头像。
叶晴发来一条消息,配着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谈得顺利吗?雨大,开车慢点。炖了你爱的汤。”
我嘴角微微扬起。
回复:
“顺利。马上到家。”
车子碾过湿漉漉的路面。
溅起细碎的水花。
驶向灯火温暖的家。
ps:又写完一个独立故事,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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