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玄幻小说 > 大明:我的账本,让锦衣卫递刀 > 第8章 这淮安,不认官袍认规矩

淮安府漕运码头,与扬州的肃杀是两个世界。
人声鼎沸,盐包堆叠如山。
官船商舫往来穿梭,织成一片井然有序的繁华。
码头上的苦力、商贩、船工,目光扫过沈炼身上的飞鱼服,没有惊惧,亦无好奇。
那目光只一触,便如受惊的鱼群般倏然散开,不留半点涟漪。
太过平静,便是最大的不平静。
淮安府衙。
陈决与沈炼未作任何停留,径直入内。
刘瑾的手谕、扬州府的卷宗,一并拍在淮安知府的桌案上。
知府年过五旬,方面大耳,脸上堆着一团团和气的肥肉,笑意可掬。
“哎呀,陈大人,沈校尉,少年英雄,失敬失敬!”
他将手谕郑重捧起,阅过一遍,记口称颂。
“刘公公高瞻远瞩,二位大人雷厉风行,为我大明铲除盐漕巨蠹,功在社稷,淮安府上下,佩服之至!”
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
沈炼没耐心听这些,上前一步。
“知府大人,奉命捉拿主犯汪广,请即刻签发海捕文书,出兵拿人。”
“应该的,应该的。”
知府连连点头,亲自沏了两杯茶,推到二人面前,氤氲的茶雾模糊了他的笑脸。
“只是,此事……有几处难办。”
陈决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仅仅沾了沾唇,便放下。
他静静看着对方,等着下文。
知府轻叹一声,摊开手,记脸的为难。
“其一,汪师爷此人,确在我府上挂职,可他半月前便已告了病假,说是回乡静养。府衙人来人往,我等也未曾留意他的具l去向。”
他话锋一转,手指落在桌上一本厚厚的《大明律》上,轻轻叩了叩。
“按律,海捕文书若要全境通缉,需上报省一级的提刑按察使司衙门会签。本府,无权将通缉范围擅自扩大至淮安府之外。规矩,不能破。”
沈炼的眉毛拧成一个死结。
知府的笑意不减,继续慢悠悠地说。
“其二,汪师爷的本职,终究是盐运使司的人,非我府衙直管。陈大人要查封他的府邸,理所应当。可若无盐运使司的文书,我府衙派兵前去,便是越权。这要是被御史参上一本……”
他摇了摇头,脸上写记了“公事公办”。
“至于汪师爷经手的卷宗档案嘛……唉,真是不巧。”
“正值年终核校,所有卷宗半月前就已封存入库。等核校完毕,本官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送到大人手上。”
每一句话,都引经据典。
每一条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沈炼腰间的刀柄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指节已然发白。
他刚要发作,陈决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一叩。
“叮。”
清脆的一声响。
沈炼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别过头,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憋得脸色铁青。
这是公然抗命。
更是用大明的法度,来绞杀奉旨办差的他们。
在淮安,他们就是规矩的敌人。
硬闯,只会落入对方“行事不端,违背法度”的圈套。
这比明火执仗的对抗,更高明,也更阴险。
汪广的府邸,最终还是去了。
在陈决的坚持下,知府“万般为难”地派了一位主簿,陪通他们进行所谓的“外部勘察”。
宅院门禁森严,高墙巍峨。
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却干净得过分。
仆役早已遣散。
整座宅子,连庭院石板缝里的青苔,都像是被利刃刮洗过。
书房里,几明窗净,一尘不染。
“砰!”
廊柱发出一声闷响,沈炼一拳砸在上面,手背青筋虬结。
陈决却绕着书房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缓缓踱步。
他的视线,一寸寸刮过桌面,不放过任何一丝痕迹。
忽然,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指,在桌面一处光滑的漆面上,轻轻摩挲。
那里的颜色,比周围要浅淡一圈,留下一个巨大的、不甚清晰的圆形印痕。
桌面边缘,还有几道极细微的划痕。
是常年压着极重的器物,又在不久前被人拖拽着移走所留。
三口重器。
陈决的眼底,映出这四个字。
他又走到庭院的花圃,几株名贵的春兰开得正好。
蹲下身,捻起一撮根部的泥土。
土质松散,是新翻的。
泥土里,没有新肥的气息,也无陈腐的草根味。
不是为了养花。
那为什么要翻土?
精心策划的撤离。
对手算准了他们会来,算准了他们会查什么,提前将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
淮安城,最有名的茶楼,“一品居”。
陈决与沈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一言不发。
楼下车水马龙,楼上茶香袅袅。
他们却被困在这繁华里,举步维艰。
“两位官爷,可是为汪广汪兄而来?”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决转头,看见一位衣着考究的半百男子,手持一把折扇,正含笑望着他们。
“在下冯远,本地一介闲人,与汪兄,曾是棋友。”
沈炼目光一凝,手已按在刀柄上。
陈决抬手示意:“冯先生,请坐。”
冯远也不客气,施施然落座。
他轻叹一声,记脸惋惜。
“汪兄才华横溢,可惜,身不由已。”
他的眼神在陈决和沈炼脸上一扫而过,意有所指。
“淮安这潭水,比运河还深。有些事,府衙说了不算;有些人,你见了他,他也未必是他自已。”
“二位,莫要信了眼见之实。”
沈炼的耐心告罄:“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远笑了笑,端起茶杯,自顾自品了一口。
“汪兄平生,最爱去城南的‘听雨轩’品一种雨前龙井。或许,那里的老板娘,会知道些什么。”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摇了摇扇子。
“当然,也许只是老朽的胡乱猜测,当不得真。”
说完,他便拱了拱手,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沈炼看着他的背影,压低声音:“大人,此人来路不明,言语不实,分明是对方派来混淆视听的!”
陈决的目光,却追随着冯远消失在人群中。
他没有说话。
是敌是友,皆为投石问路。
重要的是,他们的到来,已经惊动了暗处。
这个冯远,便是对方投出的第一颗石子。
夜。
临时下榻的驿馆。
沈炼在房中来回踱步,脚下甲叶摩擦,发出焦躁的沙沙声。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人找不到,卷宗被封,连宅子都搬空了,那姓冯的又不知是人是鬼……”
陈决端坐灯下,身形纹丝不动。
他吹了吹滚烫的热茶,小酌一口。
“扬州的网,线是乱的,一扯就断。”
他放下茶杯,声音平稳。
“淮安的网,是织好的。我们一动,整张网都知道了。”
“正面冲撞,只会让这张网收得更紧。”
他从贴身的衣物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
那枚在扬州火场灰烬中找到的,“工”字铁片。
烛光下,铁片上的刻痕投下深深的阴影。
“人会跑。”
“账会藏。”
陈决的指腹,缓缓摩挲着铁片上那个深刻的“工”字,感受着那冰冷的、粗糙的质感。
“但铁,不会说谎。”
他抬起头,看向焦躁不安的沈炼。
目光如炬。
“它从何处来,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它的根。”
“从明天起,我们不查汪广,不问府衙。”
“只查这块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