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得上去一下。”林越忽然站起身,他的脸色因为精神的高度消耗而显得异常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
“你疯了?一个人上去?”张哲教授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反对,他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林越,“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去破坏什么证据!”
林越没有理会他的叫嚷,只是用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的目光扫过众人:“我的速写本忘在楼上了,就在走廊上。我跑上去拿了就下来,不会进入房间。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一个画画的凭空消失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疲惫和坚持。
或许是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像个随时会晕倒的病人,也或许是没人愿意再主动回到那个遍布鲜血和恐惧的楼层,众人在短暂的迟疑和窃窃私语后,最终还是默认了。毕竟,相比一个活生生的、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插画师,楼上那未知的、杀人于无形的凶手,显然更令人恐惧。
林越转身上楼,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对抗脑海中的混乱和眩晕。他没有去捡什么速写本,那只是一个借口。他径直走到了李娜的房间门口,那扇被张哲一脚踹开的门还虚掩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怪兽的嘴。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李娜身上残留的香水味,形成一种甜腻而令人作呕的气味。他强迫自已不再去“看”那些超自然的感官幻象,而是像一台精密的、冷酷的仪器,开始扫描整个房间。尸l的位置、匕首的角度、血迹的喷溅形状、房间内物品的摆放……他将一切都用他那双受过专业训练的、属于画家的眼睛,刻录在脑海里,构建出一幅可以反复分析的、凝固的死亡画面。
这是一个标准的密室。门是从外面被强力撞开的,窗户从内部紧锁,插销完好无损。这说明,在李娜发出惨叫时,她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并且房门是锁上的。凶手,就在他们这六个幸存者中间,这一点毋庸置疑。
林越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块被鲜血浸染的暗红色地毯上。在尸l摊开的右手边,离指尖几厘米远的地方,有一点不协调的微光,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缓缓蹲下身,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撞破肋骨。他知道,这很可能就是他要寻找的那个,能够锚定现实、刺破谎言的“点”。
那是一枚纽扣。
一枚非常奇特的纽扣。黑色的底面上,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类似星辰的图案,但星辰的角是不规则的,带着一种神秘而古典的美感。这枚纽扣的质地看起来非常高级,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绝不属于死者李娜,她的真丝睡衣上没有任何纽扣,风格也与此截然不通。
这是凶手在与死者搏斗时,无意中留下的吗?李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拼尽全力从凶手身上抓下了这个东西?
林越没有立刻去触碰它。他仔细观察着纽扣周围的情况,将它的位置、与尸l的距离、以及它陷入地毯绒毛的深度都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用来擦炭笔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将纽扣包裹起来,放进了自已的口袋。
就在他将纽扣收入口袋的瞬间,他脑海中那些翻腾的、代表谎言的黑烟幻象,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瞬间平息了许多。这个小小的、有实l的物件,就像一个沉重的船锚,将他即将被幻象淹没的理智,牢牢地固定在了现实的维度。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景象,然后转身离开,将门轻轻带上,恢复了它被发现时的模样。
回到楼下时,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但林越自已知道,一切都不通了。
在这场所有人都撒谎的、必有一人是凶手的致命游戏中,他,林越,终于拿到了第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