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雨声砸醒。谭思轩趴在窗边,看见雨水把窗外的冬青丛浇得发亮,红果在叶间摇摇欲坠,像挂不住的眼泪。帆布包早就放在门口,侧袋的标本瓶里换了新采的冬青果,是她昨天特意留的最圆的几颗。指尖触到包内侧的浅蓝信封,忽然觉得那硬度里藏着点不安——果然,手机屏幕亮起时,林思远的消息跳了出来:“雨太大了,公交停运了,我妈不让出门……”
后面还跟着个沮丧的表情,像只被淋湿的小狗。谭思轩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句“没事,下次吧”。其实想说“我可以去接你”,又怕显得太急切;想说“雨停了再看”,又知道这连绵的秋雨怕是停不了。她走到标本室门口,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半圈又停下,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雨声在回荡,像谁在轻轻叹气。
办公桌上的紫水晶沾了点潮气,在阴雨天里泛着冷光。她想起上周林思远盯着水晶说“里面的气泡像没摇匀的溶液”,当时他的指尖差点碰到玻璃,她故意咳嗽了一声,他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现在那片空着的椅子上,仿佛还留着他的影子,书包上的冬青果挂件晃啊晃,红得刺眼。
雨下到中午时,谭思轩接到了林思远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还有隐约的雨声。“你们学校的冬青果,没被雨打落吧?”他的声音有点闷,像隔着层水汽,“我早上看我们学校的,掉了一地,红通通的,像你实验课洒的红药水。”
“没呢,”谭思轩走到窗边,看着被雨水冲刷的冬青丛,“根扎得稳,比你想象的结实。”她忽然想起什么,“你物理附加题让出来了?”
“让出来了!”他的声音瞬间亮了,电流声都变得欢快,“就按你画的图推的,步骤写了记记一页,老师说我快赶上‘化学大神’的严谨了。”
谭思轩笑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台上的冬青叶:“别贫。对了,我收到竞赛准考证了。”
“真的?”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那……你加油。我物理要是能进前三十,是不是能去看你比赛?”
“看你表现。”她望着雨幕里模糊的教学楼,忽然觉得这通电话像根细细的线,把两个被雨水隔开的空间连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他翻东西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初中时他在课桌下偷偷给她递橘子糖。
“我给你看个东西,”他说,“不过得等下次见面。是用铁丝缠的,比你送我的那个好看。”
“哦?”谭思轩挑眉,“比我的还好看?”
“嗯……差不多好看,”他有点底气不足,又赶紧补充,“但比你的有创意!”
雨声渐渐小了些,变成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实验课的趣事讲到初中时被老师罚站的糗事,电流声里混着彼此的呼吸,像谁在耳边轻轻呵气。谭思轩摸了摸包内侧的信,忽然觉得那浅蓝的纸页没那么硌了——有些话不用拆信也知道,就像此刻他没说出口的“想见到你”,和她没说出口的“我也是”。
挂电话前,林思远忽然说:“等雨停了,我摘最大的冬青果给你,比你标本瓶里的还圆。”
“好啊,”谭思轩的声音轻得像雨丝,“我把紫水晶擦干净,等你来看。”
放下电话,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窗外的雨还在细细密密地下。谭思轩走到标本室门口,这次把钥匙插了进去。紫水晶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对着水晶轻轻呵了口气,玻璃上凝出一层水雾,她用指尖画了个小小的冬青果,像在替谁许下一个湿漉漉的约定。
帆布包侧袋的标本瓶轻轻晃,里面的红果沾了点从窗缝钻进来的雨丝,亮得像噙着泪。但谭思轩知道,这点失望算不了什么——就像被雨水打湿的冬青丛,等放晴了,红果只会更艳,藏在枝叶间的心意,也只会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