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军把玉兰花瓣装进证物袋时,指尖触到袋面的凉意,突然想起奶奶消失前那句没说完的话——“月半前后,阴阳相吸,阳气弱时方能……”
他翻出老黄历,七月半还有七天。
“七天。”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像是在给自已下军令状。从书房的保险柜里取出三样东西,摆在红木桌面上:紫檀木盒里的功勋簿泛着微光,奶奶留下的玉兰花瓣浸在暗红色液珠里,还有刚从档案馆拓印的1979年报告副本,朱砂字迹在晨光里透着股凌厉气。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州医院的回电。护士说老王叔凌晨醒过一次,抓着床头的铁栏杆喊“肖老饶命”,还没等医生问话就又陷入昏迷,家属正在商量要不要转去重症监护室。
“我今天就到苏州。”肖军挂了电话,转身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叠着套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是祖父1955年授衔时的礼服,肩章上的将星虽已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锋芒。他记得小时侯偷穿这件衣服,被祖父用马鞭杆敲了手心:“穿军装就要有担当,别学那些花架子。”
现在,这件衣服该派上用场了。
去车库取车时,他特意绕到储藏室,搬出祖父生前最宝贝的那把指挥刀。刀鞘是鲨鱼皮让的,上面镶嵌着七颗红宝石——代表着老爷子当年在战场上的七次重伤。他抽出刀,寒光瞬间映亮整个房间,刀刃上的锯齿痕还留着当年劈断日军刺刀的印记。
“爷,您说过这刀能劈魑魅魍魉。”他用拇指抚过刀背,“这次,咱爷孙俩一起用它试试。”
驱车往苏州赶的路上,他给江南大学的赵教授打了电话。对方接到电话时很惊讶,说父亲临终前确实留下过一个牛皮袋,嘱咐“肖家后人来取才能给”,但他一直没敢联系肖家,怕触碰到那段不光彩的历史。
“我下午到无锡,咱们面谈。”肖军看着导航上的路线,突然想起奶奶说的“三证”。功勋簿和报告副本已有眉目,老赵的真迹手书、老王叔的忏悔录,还差这两样。
车过长江大桥时,他打开车窗,江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手机里弹出条陌生短信,发信人显示“地府-无常”,内容只有一行字:“七月半子时,带三证至西山公墓被照得发亮。
回程的路上,他在五金店买了红布和打火机,又去寿衣店挑了件最厚实的红棉袄。店主是个白发老太太,打量他几眼说:“小伙子,穿红衣裳过阴,得配着亲人的旧物才稳妥。”
肖军摸出指挥刀,老太太眼睛一亮:“好家伙,这是杀过敌的刀,煞气重,能镇住小鬼。”
回到京城已是深夜。他把三证摊在书房桌上,用红布仔细包好,又将指挥刀靠在桌边,军装和红棉袄叠放在一起。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功勋簿上,簿子突然自动翻开,停在某一页——上面记载着1949年解放南京时,祖父救了个被流弹打伤的小女孩,那女孩的名字,正是奶奶的乳名。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肖军笑着摇头,突然明白祖父为什么总说“缘分天定”。
离七月半还有三天时,他去西山公墓踩点。第三棵老槐树下确实有块凸起的青石板,摸上去比周围的石头凉得多。守墓人路过时多看了他几眼,说这棵树邪性,每年七月半都有哭声,还说三年前肖老下葬那天,这棵树的叶子突然全黄了,像被火烧过一样。
“大爷,知道为什么吗?”
守墓人压低声音:“那天我看见七个穿黑衣服的人想往肖老墓里扔东西,被两个戴高帽的拦住了,说‘肖将军的地盘,轮不到你们撒野’。”
肖军心里一动,那两个戴高帽的,莫不就是黑白无常?
回家后,他把所有东西打包进一个军用挎包。临睡前打开手机,地府的号码又发来短信:“你爷爷把判官的案几掀了,现在被关在枉死城,带齐东西,别迟到。”
这次的标点符号,是三个句号。
肖军对着手机敬礼,像小时侯跟祖父汇报任务那样:“保证完成任务。”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他摸出红棉袄套在身上,又把指挥刀别在腰间,指尖最后抚过那本功勋簿——明天,就是七月半了。
救老爷子去。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带着股和祖父如出一辙的狠劲。管他什么阴间规矩,敢动肖家人,就得有被掀桌子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