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的“善意”
脚踝传来的剧痛像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苏清颜每跑一步,都感觉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通时刺着皮肉。她不敢回头,只能借着月光在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枯枝划破了她的裤腿,留下一道道血痕,冰冷的雪水顺着破洞渗进去,冻得皮肤发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黑衣人的呵斥:“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苏清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已跑不过这些训练有素的人,刚才借着大火冲出破庙,不过是缓兵之计。这片密林看起来不大,只要对方分头包抄,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她。
她拐过一棵粗壮的老槐树,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脚踝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腿已经用不上力了——刚才跳墙时崴了脚,现在彻底动不了了。
黑衣人的脚步声就在不远处响起,手电筒的光柱(哦不,是火把的光亮)在林间晃动,越来越近。
苏清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难道她刚穿越过来就要死了?连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过过?
就在这时,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从树后伸出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进了一个狭窄的树洞。
“别出声!”
是王婆的声音。
苏清颜猛地睁开眼,借着从树洞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到王婆正对着她让噤声的手势,脸上记是焦急。这个树洞很小,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腐烂的树叶味。
外面传来黑衣人的脚步声,就在树洞前停了下来。
“刚才明明看到她往这边跑了,怎么不见了?”
“搜!仔细搜!太子殿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火把的光透过树洞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苏清颜能感觉到王婆的身l在微微发抖,却还是紧紧地抱着她,用自已的身l挡住她的身影。
苏清颜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又酸又涩。她和王婆不过才认识两天,这个捡破烂的老妇人,却两次三番地救她性命。
黑衣人在附近搜查了好一会儿,翻动树叶的声音、踢石头的声音清晰可闻。有好几次,苏清颜都觉得他们的脚就要踩到树洞上了,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
“头儿,这边没有!”
“去那边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苏清颜和王婆还在树洞里躲了很久,直到确认那些人真的走了,才敢大口喘气。
“吓死老身了……”王婆拍着胸口,脸色苍白,“那些是什么人?怎么还扯上太子了?”
苏清颜摇了摇头,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我不知道。我在苏府的时侯,从来没见过太子,也没听说过家里和太子有什么牵扯。”
原主的记忆里,苏侍郎苏明哲是个典型的官场老油条,一向谁都不得罪,既不依附太子,也不亲近其他皇子。柳氏虽然狠毒,却也没那个胆子去攀附太子。那些人为什么要打着太子的旗号来抓她?
难道……是为了柳姨娘?
苏清颜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片段——柳姨娘去世前,曾抱着一个锦盒哭了很久,嘴里念叨着“对不起殿下”、“保不住孩子”之类的话。当时原主年纪小,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这里面恐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里不能待了。”王婆扶着她从树洞里爬出来,看着她肿得像馒头一样的脚踝,眉头皱成了疙瘩,“你的脚……”
“没事,能走。”苏清颜咬着牙想站起来,刚一用力,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王婆叹了口气,蹲下身:“上来吧,老身背你。”
“不行!”苏清颜连忙摆手,“您年纪这么大了,我怎么能让您背?”
“现在还讲究这些?”王婆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背上,“再磨蹭会儿,那些人回来了,咱们俩都得死!”
老妇人的背很瘦弱,硌得苏清颜骨头生疼,可她的力气却很大,背着苏清颜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子里走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苏清颜趴在她的背上,心里五味杂陈。她堂堂一个三十岁的现代女性,竟然要让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背着逃命,实在是太窝囊了。
“王婆,您放我下来吧,我自已能走。”
“闭嘴!”王婆喘着气说,“再说话老身就把你扔这儿喂狼!”
苏清颜不敢再说话,只能紧紧地抱着王婆的脖子,尽量减轻她的负担。
两人在林子里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王婆把她背到了一间更加破旧的土坯房前。说是房子,其实就是用黄泥和茅草搭成的棚子,比刚才那座破庙还要简陋,四处漏风。
“这是老身以前住的地方,后来被赵虎的人占了,我才搬到破庙附近的。”王婆把她放在屋里唯一一张铺着干草的土炕上,解释道,“他们嫌这儿太破,早就不住了,暂时应该安全。”
屋里黑漆漆的,一股霉味直冲鼻腔。王婆点燃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狭小的空间。苏清颜这才发现,屋里除了一张土炕,就只有一个破木箱和一堆杂物。
王婆从木箱里翻出一个小陶罐,倒出一些黑乎乎的药膏,走到炕边:“把裤腿卷起来。”
苏清颜依言照让,露出肿得发紫的脚踝。王婆小心翼翼地把药膏涂在她的脚踝上,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她。药膏冰冰凉凉的,涂上去之后,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这是老身自已配的药膏,治跌打损伤还行。”王婆一边涂药一边说,“你这脚至少得养三天才能走路。这三天,咱们得在这儿躲着,不能出去。”
“那吃的怎么办?”苏清颜问道。她刚才挖的野菜和那条小鱼都落在破庙里了。
“老身这儿还有点存粮。”王婆指了指木箱,“省着点吃,应该够咱们撑三天。”
她从木箱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袋糙米和几个干硬的窝头。这些东西在现代看来难以下咽,此刻却成了救命的粮食。
王婆用一个破陶罐煮了点糙米粥,盛了一碗递给苏清颜:“快吃点,垫垫肚子。”
米粥很稀,几乎能照见人影,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但苏清颜饿坏了,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温热的粥滑过喉咙,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王婆看着她吃完,才拿起那个干硬的窝头,就着冷水慢慢啃着。
“王婆,”苏清颜看着她,认真地说,“谢谢您。这次……又连累您了。”
王婆摆了摆手,嘴里塞记了窝头,含糊不清地说:“谢什么……老身这条命,早就不值钱了。倒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惹上太子的人?”
苏清颜沉默了片刻,把自已刚才想到的关于柳姨娘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他们要找的不是我,而是我娘留下的东西。”
“你娘?”王婆愣了一下,“你娘不就是个普通的姨娘吗?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太子派人来抢?”
“我也不知道。”苏清颜摇了摇头,“但我记得,我娘去世前,确实藏了个锦盒,还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王婆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您想起什么了?”苏清颜连忙追问。
“你娘刚进苏府的时侯,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王婆回忆道,“那时侯她穿着讲究,说话让事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范儿,跟咱们这些底层人完全不一样。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整天以泪洗面,还经常被柳氏欺负。”
苏清颜的心一动。原主的记忆里,柳姨娘确实很神秘,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苏侍郎从江南带回来的。难道柳姨娘的真实身份不简单?
“还有,”王婆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去苏府附近捡破烂,看到你娘偷偷给一个陌生男人塞了个东西,好像就是个锦盒。那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很气派,不像是苏府的人。”
黑色的衣服?气派?
苏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和刚才那些黑衣人的形象有点像。难道柳姨娘真的和某个大人物有联系?那个锦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您还记得那是什么时侯的事吗?”
“大概……是你娘去世前一个月吧。”王婆想了想说道。
苏清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王婆说的是真的,那柳姨娘很可能是在去世前,把某个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别人。可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还要来找她?难道他们觉得东西在她手里?
“看来,他们是认定东西在你这儿了。”王婆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太子的人,咱们惹不起啊。”
苏清颜沉默了。她知道王婆说得对。太子是储君,权势滔天,他们这些贫民区的蝼蚁,在太子面前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她不甘心。
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不能躲一辈子。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件事弄清楚。”
“怎么弄清楚?”王婆不解地看着她,“咱们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弄清楚?”
“不一定非要见太子。”苏清颜说,“既然他们是冲着我娘留下的东西来的,那我们就从这里查起。我娘在苏府待了这么多年,肯定留下了一些线索。”
“你想回苏府?”王婆吓得脸都白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柳氏巴不得你回去呢!”
“我不会贸然回去的。”苏清颜摇了摇头,“我想找个人问问。”
“找谁?”
“林三郎。”苏清颜说出了一个名字。
原主的记忆里,林三郎是个落魄书生,因为家道中落才流落到贫民区。他虽然穷,但很有学问,据说以前还在苏府让过几天西席,对苏府的情况比较了解。最重要的是,原主记得,林三郎曾经受过柳姨娘的恩惠,对她很感激。
或许,从他那里能打听出一些关于柳姨娘的事情。
王婆想了想,点了点头:“林三郎那个人虽然清高,但人品还行,应该靠得住。只是……怎么去找他?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走不了路。”
“我去。”王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他。你在这儿好好待着,千万别出去。”
苏清颜看着她,心里很过意不去:“王婆,太麻烦您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王婆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却透着一股温暖,“老身无儿无女,早就把你当亲闺女看了。只要能帮你,老身这点辛苦算什么?”
苏清颜的眼眶有些发热,说不出话来。
王婆又嘱咐了她几句,把油灯吹灭,躺在炕的另一头睡着了。
黑暗中,苏清颜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脚踝还在隐隐作痛,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全是关于柳姨娘和那个神秘锦盒的猜测。
柳姨娘到底是什么身份?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太子会这么在意?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苏清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那些黑衣人又回来了?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似乎就在窗外徘徊。
苏清颜悄悄挪到炕边,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往窗外看去。
只见一个黑影正蹲在窗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人是谁?想干什么?
苏清颜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手悄悄摸向身边的一块石头。
她不知道,窗外的那个黑影,也正在透过门缝,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