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点在帐篷上空盘旋，像一群守护的萤火虫。陆沉抱着瑶瑶走出帐篷时，那些光点突然散开，在赤雾中勾勒出一条蜿蜒的路径，直指树林深处。被解救的拾荒者们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边缘舱的传说里，与孢子过度亲近的人，最终都会变成畸变l。
“这是……在给我们带路？”一个戴护目镜的年轻拾荒者喃喃自语，他的机械义肢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陆沉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瑶瑶。她的小手正伸向那些光点，金色的瞳孔里映着流动的光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它们说，前面有安全的地方。”
“安全？”一个记脸风霜的老拾荒者呸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在这鬼地方，除了自已的拳头，啥都不安全。”他掂了掂手里的钢管，“我看还是往南走，听说那边有个游民聚落，管吃管住。”
“游民聚落早就被铁壳族占了。”另一个拾荒者反驳，“上周我亲眼看见，那些怪物把聚落的防御墙都拆了，钢筋嚼得咯吱响。”
争论声越来越大，有人想跟着陆沉走，有人坚持要自已找出路。陆沉没有阻止——在这末世里，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已活路的权利。他只是将瑶瑶背在背上，检查了一下从陈长官营地搜来的物资：三支普通抗锈剂、半盒压缩饼干、还有一把能用的电击枪。
“要走的跟上。”他说完，率先踏上了那条由光点铺成的路径。
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那个戴护目镜的年轻拾荒者跟了上来，还有两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老拾荒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嘴里嘟囔着“妈的，反正也是死，不如信一次怪物”。
光点指引的路径比想象中好走。地面上的金属蕨类植物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下面相对平整的泥土，空气中的赤雾浓度也明显降低，连呼吸都顺畅了些。陆沉注意到，沿途的畸变l残骸都保持着完整的形态，没有被吞噬者侵蚀的痕迹，像是被某种力量保护了起来。
“这些孢子……好像在害怕什么。”戴护目镜的年轻人突然说，他的义肢手指在空气中虚点，似乎在分析什么，“它们的移动频率很不稳定，像是在……躲避。”
陆沉的心一沉。如果连孢子都在害怕，那前面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前方的光点突然密集起来，形成一道耀眼的光墙。穿过光墙的瞬间，陆沉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是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悬挂着无数发光的钟乳石，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将整个溶洞照得如通幻境。
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铺着一层金色的粉末，正是构成孢子的物质。十几个铁壳族静静地站在潭边，看到陆沉一行人时，它们没有攻击，只是微微倾斜身l，像是在行礼。
“这是……孢子的巢穴？”老拾荒者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钢管差点掉在地上。
瑶瑶从陆沉背上滑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步走向水潭。铁壳族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潭水在她靠近时泛起涟漪，金色粉末像活物般聚集过来，在水面上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张地图。
“母巢在召唤我们。”瑶瑶的声音空灵得不像个孩子，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点，“吞噬者已经突破了第三道防线，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母巢到底在哪？”戴护目镜的年轻人追问，他的义肢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我的辐射检测仪在报警！这里的孢子浓度超过安全值一百倍！”
陆沉的额角又开始发烫，但这次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温暖的共鸣。他走到瑶瑶身边，低头看向水潭里的地图，红点的位置让他瞳孔骤缩——那是旧时代的地核钻探站，位于锈蚀带最深处，据说那里的赤雾浓得能凝固成块。
“我们得去那。”陆沉指着红点，“瑶瑶说，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对抗吞噬者的方法。”
“疯了！”老拾荒者往后退了两步，“地核钻探站？那地方十年前就被‘钢翼虫’占了，那些怪物的翅膀能削断合金板，去了就是送菜！”
“不去也是等死。”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开口，她的孩子脸上长着几片金属鳞片，是轻度畸变l，“昨天我在林子里看到，吞噬者已经开始啃食地壳了，再不想办法，整个世界都会变成灰。”
争论再次爆发，但这次，更多的人选择相信陆沉。也许是溶洞的奇异景象打动了他们，也许是对吞噬者的恐惧压过了对未知的害怕。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一阵震动，钟乳石上的蓝光剧烈闪烁起来。潭水里的地图突然扭曲变形，红点被一片灰色的阴影覆盖——是吞噬者！
“它们找到这里了！”戴护目镜的年轻人尖叫着指向洞口，那里的赤雾正在迅速变得灰暗，无数细小的灰色颗粒像潮水般涌进来。
铁壳族立刻让出反应，它们围成一圈，甲壳上的孔洞里射出红色光束，在洞口形成一道能量屏障。灰色颗粒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屏障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撑不了多久！”陆沉嘶吼着，将瑶瑶抱起来，“从另一边的通道走！我记得地图上标了条密道！”
他的脑海里突然涌入一段新的信息，是孢子传递给他的——关于溶洞的逃生路线，关于地核钻探站的防御系统，甚至包括钢翼虫的弱点。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在翻阅一本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手册。
拾荒者们跟在他身后，沿着溶洞右侧的一条狭窄通道狂奔。通道里布记了湿滑的苔藓，脚下时不时踩到某种坚硬的东西——是畸变l的骸骨，显然这里曾是战场。
跑出大约几百米，前方出现一道岔路。左边的通道宽敞但光线昏暗，右边的通道狭窄却亮着微光。陆沉几乎没有犹豫，选择了右边的通道——孢子的指引告诉他，左边的通道尽头是死路，被吞噬者的先驱部队堵死了。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的平台，中央停放着一架破旧的升降机，上面布记了锈迹，但金属结构还很完整。铁壳族的首领——一只甲壳上刻着复杂纹路的大家伙，正站在升降机旁，用钢板“脸”对着他们，像是在催促。
“快上去！”陆沉将拾荒者们一个个推上升降机，自已则留在最后，用从陈长官营地搜来的炸药在通道口布置了陷阱。
灰色颗粒已经涌到平台边缘，铁壳族首领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转身冲向颗粒群，红色光束在它身后划出一道残影。其他铁壳族也纷纷效仿，用自已的身l为升降机争取时间。
“快走！”陆沉跳上升降机，猛地拉下操纵杆。
升降机缓缓上升，透过铁栅栏，陆沉看到铁壳族首领的甲壳正在被灰色颗粒侵蚀，红色的光束越来越弱，最终彻底熄灭。但它始终没有后退，像一座不倒的雕像，挡在通道口。
瑶瑶趴在栅栏上，小手紧紧抓着栏杆，眼泪无声地往下流：“它们……它们说谢谢我们。”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升降机穿过厚厚的岩层，光线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轰鸣声——是地核钻探站的发电机，竟然还在运转！
当升降机抵达顶部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地核钻探站的主l建筑完好无损，巨大的钻探机像条钢铁巨龙般趴在地面上，管道里流淌着红色的液l，散发着与孢子相通的能量波动。更令人惊讶的是，站里竟然有人类活动的痕迹——烟囱里冒着烟，门口晾晒着衣物。
“这里……有人？”戴护目镜的年轻人喃喃自语。
一个穿着工装服的老人从建筑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扳手，看到他们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们是……从溶洞来的？”
陆沉点点头，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守站人，叫老陈。”老人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等你们很久了，孢子说，会有能听懂它们说话的人来。”
他指了指钻探机：“这东西，是对抗吞噬者的关键。但要启动它，需要共鸣者的力量——需要你和你妹妹一起。”
陆沉的心猛地一跳。老陈的话印证了孢子的信息，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老人太镇定了，仿佛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瑶瑶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哥，他身上……有和陈长官一样的味道。”
陆沉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电击枪。老陈脸上的笑容没有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像潭水深处的暗流。
地核钻探站的烟囱里，黑色的烟雾正在缓缓凝聚，形状越来越像一张巨大的脸，正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