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淮砚从不低头。
他生于军人世家,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能力出众,一路都是荣誉和光环。
他的身份和职业,要求他必须理性,必须割舍掉不必要的感性。
我不信邪,满怀憧憬地走进这个家,撞得头破血流。
「淮砚。」我轻声开口,「我已经给过很多次机会了。」
陆淮砚身体一僵,我挣脱他的怀抱,一手拎着包,另一只手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书房。」我突然说,「每次你出任务,我都会在这里整理爸爸的藏书,一待就是一整天。」
陆淮砚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这里能最快听到大门传来的车声,我总幻想着一抬头,就能看到你风尘仆仆地回来。」
「但我好难等到你啊,你怎么那么忙呢你不是在基地训练,就是在遥远的我不知道名字的地方救援。」
陆淮砚刚想说话,却被我牵着走出了书房的动作打断。
「这个旋转楼梯,我在这里等你下楼吃饭时,总会从你的脚步声里判断出你的心情。」
「轻缓是任务顺利,很急很重大概是遇到了麻烦,但更多时候,你的脚步都是听不出情绪的不急不缓。」
陆淮砚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喊了声「小聿」。
我置若罔闻,下到了一楼客厅。
「这里我也等过。十年,我们一家四口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次数是六十七次。其中你提前离席去处理工作的,是六十七次。」
我用力地眨眼睛,抑制住泛上来的酸涩,「那是厨房,我跟着妈妈学了你所有爱吃的菜。」
「她说你嘴很挑,不爱吃外面的东西。」我转身看他,轻声说,「你当然不爱吃,你的口味,不都是被这个家养出来的吗而我,也努力想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陆淮砚红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他想说话,张了几次口却都是无声。
「等了太久了。」我下了决断,「我不想等了。」
空气陷入了死寂,静得连窗外的雨声都清晰可闻。
天气预报显示,这个冬天,将迎来数十年难遇的寒潮。
「陆淮砚。」我望着他握住我手腕用力到青筋突起的手,问：「你知道我第一次叫你‘哥’,是在什么时候吗」
「婚礼上。」陆淮砚答得很快,「你当时......很紧张。」
「不是。」我摇头,「是在我发高烧的那个晚上。」
陆淮砚愣住了。
「你把我抱回床上,我烧得迷迷糊糊,抓着你的手,叫了你一声‘哥’。」我说,「十年后,在塌方的废墟里,我和你的队员之间,你选择了你的队员。」
「我不知道......」陆淮砚几乎语无伦次,他第一次如此失去逻辑,「我错了,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按条例判断,我应该第一时间救你——」
「不是。」我再次重复,却带上了哭腔,「你还是不懂。」
陆淮砚眼眶通红,吼道：「那你教教我啊！」
呼吸在此刻空白,我沉默半晌,讽刺地笑道：「我教了十年,你没学会啊。」
「陆淮砚,想要成为你的家人这件事,」我哽咽了一下,才又有勇气继续说,「我从未后悔过。」
「我努力学习你所在乎的一切,努力理解你的责任和你的世界,我甚至很享受这种能为你打理好一切后顾之忧的满足感。」
「我以为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喉咙间的酸涩冲得我鼻尖都在痛,「但在西川,你奔向方祁后,却连我为何会难过都理解不了。」
眼泪落下,我哭着问：「你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亲情就是越过所有规则的偏爱啊。」我捂住了脸,「可你的规则,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我彻底接受事实,陆淮砚的世界,我永远都走不进去。
陆淮砚放开了我的手,踉跄地退后了两步。
我转身离开,他再没阻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