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为难和无力。
他们是医生、是穿着白大褂的战士、是本该从阎王手里抢人的英雄。可此刻,面对着手术室里那个危在旦夕的生命,他们却只能束手无策。
这种无力感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人煎熬。
刘卫国主任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白大褂的领子,又开始来回踱步,皮鞋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张承志医生扶了扶眼镜,盯着那张X光片,不住地摇头叹气。剩下的几个年轻医生,则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墙上时钟的每一次滴答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众人的心上。
时间,就是生命。
可现在,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时间的流逝中,一点点地枯萎,凋零。
宋玉恩的脑子,却在这一片凝滞的空气中,飞速地运转着。
肠扭转......大面积缺血坏死......高难度复位......休克......
病历上的每一个字,X光片上那触目惊心的影像,刘主任和张医生脸上那沉重的表情,在她脑海里不断地盘旋、交织、碰撞。
常规的复位手法,确实行不通。那就像张医生说的,是个死结。强行去解,只会让绳子崩断。
切除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被她否定了。从片子上看,扭转的肠段太长了,如果全部坏死,意味着要切除大量的乙状结肠。这么大的手术,病人现在休克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而且,一旦切除范围过大,剩下的肠子怎么吻合强行吻合,一旦愈合不好发生吻合口漏,后果同样是灾难性的。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宋玉恩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去拼尽全力,这是她从学医第一天起就牢记的信条。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股绝望吞噬的时候,忽然之间,一个被她尘封了许久的记忆片段,像一道划破漆黑夜空的闪电,毫无征兆地,猛地从她的脑海深处跳了出来!
是老师。
那个金发碧眼,眼窝深陷,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衬衫,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外国老师——安德烈。
安德烈老师的理论,在现在那个推崇苏联医学模式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他从不让她死记硬背那些条条框框,而是反复强调解剖结构,强调病理生理过程,强调要thinkoutofthebox——跳出固有的框架去思考。
那一天,也是一个下着雨的午后。在山里那间简陋的、用木头搭建的教室里,老师拿出了一本他自己手绘的、已经泛黄的笔记。
他翻开其中一页,那页笔记的页眉,被他用红色的钢笔,郑重地画上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