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助理小刘如同拎起一件破烂包裹般,粗暴地将老人从冰冷刺骨、沾满血污的水泥地上拖拽起来的那一刻,老人整个残破的身躯都在剧烈地、无法控制地哆嗦着。
那并非仅仅源于寒冷,而是深植骨髓的恐惧和巨大的生理性震颤。
脸颊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被粗暴的动作再次撕裂开,渗出细密的、温热的血珠,迅速粘上灰土,狼狈不堪地凝固成一道道黑红的污迹。
巨大的惊吓如同重锤反复敲击着早已脆弱的神经,窒息后的眩晕感更是像浑浊的海浪一波波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意识。混沌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令人绝望的空白,任何清晰的思维都已被彻底碾碎。
当那只拼尽全力也要护着铁盒的手臂,被助理如铁钳般的大手恶狠狠地从盒面上撕扯开时——伴随着臂骨和筋肉被强行拉扯、甚至可能骨裂的细微“咯咯”声——那钻心蚀骨的剧痛犹如烧红的烙铁,猛地刺穿了他麻木的屏障!
这突如其来的、超越了忍耐极限的生理痛苦,瞬间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凝聚的抵抗力气,只剩下空乏无力的肌肉痉挛。
“你看你——这么固执干嘛呀?啧啧啧……”
一个装腔作势、刻意拖长了尾音、试图模仿温柔长辈却矫揉造作到令人作呕的声音,穿过嗡嗡的耳鸣,模糊地传入老人混沌的意识。
是那个女人,画着浓艳妆容的脸庞凑得极近,上面挂着一副如同拙劣面具般的“心疼”表情。
“看看看看!受伤了吧?流这么多血!多让人心疼啊!唉……”
她一边对着那悬在头顶、如独眼般窥伺的手机镜头悲天悯人地说着,一边却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保养得宜、涂着艳丽甲油的手——那目标精准如蛇,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直奔老人那还紧握着冰冷铁盒的手腕而去!
浑浊的视野里,似乎只剩下那张在眼前不断开合的、涂着过分艳丽口红的嘴唇,以及那只不断逼近、带着不容抗拒意志的、指甲闪亮的手。
持续的惊吓如同一块沉重的黑布,裹住了他的感官;生理性的剧痛则像无数根细针,反复刺扎着他的清醒边缘。
所有的混乱思维都被这双重煎熬彻底耗空、榨干。在那一刻完全空白的瞬间,残留的本能神经末梢似乎混乱地捕捉到一个简单、扭曲的信息碎片——自己摔倒了……流血了……这些人围了上来……(或许)给了食物?现在……这个女人要拿走盒子(但她说了什么?清理?帮忙?)……手伸过来了(是搀扶?关心?)
在逻辑混乱的深渊里,一个微弱到几近熄灭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最后一颗石子涟漪,在那双深陷呆滞泥沼的眼眸最深处,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无踪,连他自己都无从察觉也无法理解其意义。
那只枯槁、布满冻裂与污垢黑痕的手,在无法抗拒的、来自助理小刘的推搡暗劲和女人伸过来施加的明确外力下,终于……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那几乎与之长在一起的冰冷铁盒。
指关节僵硬地展开,带着一种宿命般的顺从,顺着那股力量推送的轨迹,将那枚承载了他唯一执念、沾满油泥和污垢的、锈迹斑斑的铁盒,轻轻推向了……那女人急切伸出的、涂满甲油的手掌方向。
“怜怜”的眼中爆射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瞬间淹没了所有伪装的狂喜!
那是一种目标达成的如释重负,一种猎物终于落入陷阱的满足,混杂着对即将引爆巨大流量的贪婪想象!
成了!
她的手指如同捕捉到猎物的鹰爪,一把就将铁盒牢牢攥在手心!盒身那冰冷刺骨的触感和上面粘腻肮脏的污渍让她手心本能地一缩,眉毛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但这丝不快只存在了零点一秒就被更强的欲望和表演热情彻底压了下去。
“诶~对~嘛!这就乖啦!”
她对着手机镜头,脸上的悲悯瞬间无缝切换成一个几乎要裂到耳根、带着无比哄骗意味的灿烂笑容,声音更是刻意捏得如同掺了十斤白糖般又软又嗲。
“老伯真~懂~事!知道阿姨是好心人了是不是?我们帮你把这个弄弄干净!都脏成什么样了,锈得这样厉害,肯定是个老古董了吧?来!让阿姨看看,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呀,值得你这么些年日日夜夜都攥着不放……”
她的声音如同钩子,引导着观众的好奇。
助理小刘极其默契地侧跨一步,高大强壮的身躯如同一堵墙,完全挡住了老人——既防止他可能的、突如其来的反抗(虽然在他们看来已无可能),也隔绝了镜头可能捕捉到他血污和绝望的最佳角度。
他一只手假意搭在老人背上“搀扶”着,另一只手却如老虎钳般暗藏力道,紧紧扣住老人那条干枯的手臂,确保他动弹不得。
“怜怜”高高举起手中的铁盒,将那布满污锈的表面正对向手机镜头!屏幕上瞬间被瀑布般的弹幕淹没:
“快开快开!”
“宝藏?!”
“肯定是古董金砖!”
“也可能是恐怖的东西啊!”
“怜怜小心!”
巨大的期待值拉满。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因激动和隐约不安而微微颤抖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那个早已被锈蚀得变形、甚至黏连住的金属搭扣。
精心打理过的、闪着亮光的美甲开始用力地在那顽固的锈斑上抠挖、拨弄。指甲刮擦着粗糙的金属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刮下了一层混合着暗红铁锈和黑油腻子的污垢。
细微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这寂静得只剩下手机直播微弱电流音的桥洞角落,显得异常清晰,如同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终于,伴随着轻微的、仿佛锈蚀结构断裂的“啪嗒”一声轻响!那腐朽不堪的搭扣,在她最后一下用力掰扯下,猛然弹开了!那声音不大,却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锁扣。
“怜怜”屏住了呼吸——所有肺中的空气都停滞了,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伸向盒盖边缘的手指,带着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轻颤,猛地、决绝地……
掀开了盒盖!
时间,仿佛真的被桥洞口灌入的那道冰冷寒风冻结了。
没有预想中的金光刺眼,也没有想象中令人作呕的黑幕。
一枚勋章。
就那么静静地、安稳地躺在盒子内部磨损褪色、接近灰白且布满霉斑的红绒布底衬上。
然而,当这枚勋章骤然闯入手机LED补光灯投射出的、那堪比手术台般刺目雪亮的光线之下时——
它折射出的,绝非寻常金属的色泽。
那是一种冰冷到骨髓的光辉!
一种坚硬到极致的质感!
一种纯粹到毫无杂质的金属原色!
构成它的主体,是一种在普通人视线里从未出现过的、极致纯净的银白色金属。没有任何光晕,只有凛冽的、直线条般的反光。
轮廓是简洁到极致、却极具冲击力的多芒星造型。每一个放射状的星芒并非圆润,而是如同凝冻千年玄冰雕刻而成的锋锐剑刃!线条笔直、刚硬,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绝对的几何精度!
核心区域,没有任何华丽繁复的纹饰堆砌,只有一圈精密到毫厘、线条深峻如刻骨般、纯粹由黄金麦穗蚀刻出的环状纹路,紧紧簇拥守护着一颗同样简洁却充满力度的抽象五角星。这麦穗的纹路虽纤细如发,但其刻印的深度和力量的传达,却带着古老图腾般不可亵渎的质朴威仪!
最震慑灵魂的是它的纯净——历经三十九年暗无天日的尘封,贴身藏匿于污秽油腻的铁盒,又在这垃圾场般的恶劣环境中日夜相伴,经受了污浊风尘的无情侵蚀……
然而!这枚勋章的表面,竟然没有一丝一毫锈蚀的痕迹!只有一层极其均匀、极其浅淡、如同岁月给予的最高敬意的——包浆!
一层薄薄的、冷静的氧化膜覆盖其上。此刻,在强力刺目的LED光柱照射下,这层氧化膜也无法掩盖其本质的凛冽寒光!
它反射的光芒并非璀璨夺目,而是如同穿越了漫长时空的亘古冰棱,内敛、冰冷、孤高、绝对!这是一种无需任何解释、无声中却令灵魂为之颤栗的绝对威严!
它身上没有铭刻一个文字标识,没有任何多余的符号来宣告它源自哪个机构、代表何等荣耀。
但!每一个有幸在这一刻看到它形态、感受到它存在方式的人——
只要心中尚存一丝对力量、对秩序、对至高无上象征物最本能的感知……
一股混合着极致尊敬与极致恐惧的冰冷寒气,就会如同蛰伏在地狱深处的冰龙苏醒,从尾椎骨猝然炸起,沿着每一节脊椎疯狂肆虐地窜行,直冲天灵盖!
瞬间冻结全身的血液!
“呃……啊……!”
“怜怜”脸上那层为了直播精心打造的、璀璨夺目的笑容,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琉璃面具,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哗啦”一声彻底粉碎!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但那口凉气仿佛化作了烧红的铁针,狠狠卡在喉咙深处,爆发出一个短促、扭曲、如同濒死野兽被瞬间扼住咽喉般的、不成调的嘶鸣!
那双瞪圆的眼睛,瞳孔因为无法承受的、排山倒海般的震惊和被瞬间点燃到顶峰的巨大恐惧——一种足以摧毁她整个直播生涯、甚至让她面临无法想象后果的灭顶之灾的恐惧——而剧烈地、疯狂地收缩!
那张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妆容完美的脸庞,在零点几秒内褪尽所有血色,由精心粉饰的暖色调陡然转为一片惨烈到极致的死灰!连那鲜艳夺目的唇彩都仿佛瞬间失去生命力,变成附着在死人脸上的劣质涂料!
拿着手机的纤纤玉手猛地一颤,那部价值不菲的设备几乎要立刻脱手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