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温祁年神色一紧,脸色瞬间难看至极,立在一边。
沈母也慌了神,一边差使着侍卫小厮去找人,一边又要给在外巡游的沈父去信。
温祁年眉头紧蹙,安抚了沈母几句:我去找,也会让温家的人还有官府的人去找,时鸢一定会没事的。
沈母也没了刚才的气焰,细细地叮嘱道:麻烦你了。
温祁年郑重地应下,翻身上马,很快到了码头。
码头。
温祁年勒紧缰绳,急冲冲地下马,只看见脸色苍白的沈老夫人惊魂未定地被人搀着,偏偏还一直要往船边凑,嘴上念叨着什么。
有人认出了他,正要招呼,被温祁年制止,沈老夫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甩开搀扶她的春秀就冲过来:祈年!时鸢,救救时鸢,时鸢落水了!
温祁年的手被沈老夫人攥出印子,也没有松开,任由她握着,连声安慰道:我会将她找回来的。
沈老夫人才卸下劲,紧皱的眉毛微微松懈,任由紧着赶上来的春秀将她扶到一边。
温祁年才有机会询问随行的侍卫,为首的一人脸上有几处伤痕,衣服上也沾染了血迹。
踉跄着捂着伤处跪倒在温祁年身前:温少爷,那伙水贼是突然出现的,掳了一些财物就要走,结果有一个人看上了大小姐身上的玉佩。
原本给他也就算了,偏偏大小姐不松手,两人争夺之间才落水。
侍卫的言语中有些埋怨,似乎对沈时鸢不愿意将玉佩拱手相送有些不满。
温祁年却没有应声,他自然清楚为什么沈时鸢不愿意将玉佩给那贼人,他随手赠与的玉佩,她竟然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温祁年心里愧疚更深,正要亲自去问,却听见春秀的一声惊呼。
沈时鸢浑身湿透,正和一个男人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近。
那男人低着头,捂着胸口,看不清样貌。
温祁年有一瞬间的气短,紧抿着嘴将身上的外袍脱下,将沈时鸢严实罩住。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分心上下打量她,虽然脸色苍白,但好在衣服规整,没有什么伤痕。
沈时鸢有些恍神,冰冷的身体被干燥还带着温度的衣服罩住,才忽地眼眶一红。
下意识地向他靠近,却听见他带着些寒意的质问:你落个水还能和陌生男人厮混在一起
沈时鸢心里一紧,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浑身酸疼,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剧烈地咳嗽几声,有些不耐地皱眉,掀起眸子冷冷地看向他。
温祁年这才看清,这人竟然是晋王元褚翊。
远处已经有官府、御林军和王府侍卫三队人马赶过来。
温祁年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忙不迭地向元褚翊道歉,言语谄媚:是在下有眼无珠,竟然一时没有认出是王爷,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沈时鸢紧紧盯着温祁年,脑海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断裂,积压在心底的疲惫感和惊恐一拥而上,整个人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她昏迷前,好像听到温祁年担忧的惊呼:时鸢!
温祁年上前想要接沈时鸢,却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落入了元褚翊的怀抱。
两人互相倚靠着,像是一对落难璧人。
晋王府的侍卫亲兵已经赶到,将两个人护送上了马车。
元褚翊气息不稳,却还是凛声吩咐将沈家的人护送回去。
自己则和沈时鸢一起进了临近的医馆。
温祁年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瞬间空旷的码头,心底涌起一股烦闷的情绪。
医馆。
沈时鸢紧闭着眼,没有苏醒的迹象,元褚翊身上还有伤却还是一脸关切地守在床边。
温祁年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扎眼,却碍于身份不便多话。
府医诊断过,将银针收好:回王爷,沈小姐是劳累过度,加上受惊落水,身体并无大碍,安心静养就好。
元褚翊眉毛才舒展,轻咳一声,挥了挥手。
府医行礼之后,合上门离开。
温祁年捏紧了手,看向元褚翊:王爷,时鸢与我有婚约,还是我在这照顾就好,您身上的伤还是快些治疗。
话语有些强硬,颇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元褚翊将视线从沈时鸢脸上移开,看了一眼温祁年,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沈时鸢一醒来就对上温祁年担忧的黑眸。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得知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温祁年轻轻抓握住她的手:若是你有什么事,我怕是心都要碎了。
沈时鸢凝望着他的眼睛,心底的弦被拨动,鼻尖有些酸涩。
忽地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是书砚局促地闯进来,打乱了两人之间稍稍缓和的氛围。
书砚畏畏缩缩地斜着看了一眼沈时鸢,有些欲言又止。
几番犹豫下,还是硬着头皮出声:少爷,沈二小姐那边,差人来叫你了。
气氛骤然凝固。
温祁年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神色有些慌张。
沈时鸢不由开口:你又要去找她吗
温祁年只是挥手让人离开,将她身上的被子掖紧:不会,我就在这陪你。
宁嫣想必是来问你的情况,听说你落水,大家都很担心。
沈时鸢神情淡然,不可置否:她关心我她若是关心就不会巴巴地让我知道你们曾在一起,她若是真心关心,早该自己来了。
称得上冷漠的话,让温祁年紧皱眉头:她年纪小,你又何必这样苛责她
你流落在外,也不是她的错,宁嫣原先说你对她恶语相向,我原是不信的,现在看来倒像是确有其事了。
温祁年毫无缘由的指责像是根毒刺,扎在沈时鸢心上。
她攥紧了被子,才压制住泪意:她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若是她那般好,你又何必和我成亲娶她就是了!
气氛瞬间凝滞。
温祁年盯着沈时鸢猩红的双眼,轻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就推门离开。
沈时鸢抬手压住隐隐作痛的心口,闭上眼缓过这阵痛。
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
春秀哭丧着脸,一脸心疼地凑到她身边,呜咽着开口:小姐......
沈时鸢撑着精神安慰她:我没事,回府吧。
春秀一边抹掉眼泪,一边麻利地将沈时鸢扶起。
两人才走到门口,就被扔了几片烂菜叶。
一个妇人带着一群人对着沈时鸢破口大骂:大家都来瞧瞧!这便是那个有了婚约还与晋王殿下有染的荡妇!
春秀急忙在沈时鸢面前挡住,急切地试图解释:你们在说什么!我家小姐才不是!
那妇人却不依不饶:我这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码头和晋王衣冠不整,又和温家少爷在医馆缠绵!
真是有辱门楣!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沈时鸢脸色发白,有些撑不住,拉了拉想要和几人理论的春秀。
春秀,别和她们纠缠了,先回去吧,免得祖母担心。
春秀注意到沈时鸢惨白的脸色,也忍下气,想要躲开几人离开。
那妇人叉着腰将两人拦住,冷嘲热讽:惺惺作态,这里可没有人会信你这一套!
两方僵持之际,元褚翊突然出现,打破了僵局。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过面前几人,没有问责,却无端让人生出几分畏惧。
身边侍卫朗声道:沈小姐是王府贵客,几位在此为难沈小姐,是想和晋王府作对吗
几人面面相觑,作鸟兽散。
沈时鸢正要道谢,却看见祖母身边的兰香下了马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姐,老夫人!不好了!
沈时鸢脸色骤变,来不及细问,催促着兰香一齐往沈家去。
元褚翊不多作阻挠,侧身让开:今日救命之恩,日后若是有事相求,可来王府寻我。。
沈时鸢胡乱点了点头,擦肩就走。
就又听他在背后小声补充了一句:无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