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海边小镇的风总是带着咸涩,一年了,我在这里开了家小书店,日子平静如水。
每天清晨,我会站在阳台上看海浪拍打礁石,规律得像心跳。
只是我的心早已不会为任何事跳动,它在那天随着我的孩子一起死去了。
书店的生意不温不火,我也不在乎。
这里没人知道我是谁,没人知道我曾经是厉氏集团总裁的妻子,没人知道我曾经拥有七窍玲珑心,更没人知道我的孩子是如何死在他亲生父亲手中。
那天,邮递员送来一个包裹。
苏小姐,您的包裹。
我接过那个小盒子,拆开后愣住了。里面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熊玩偶,像被泪水浸泡过无数次。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晚意,我梦见他了。他说他冷。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将纸条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晚上,电视新闻里突然出现厉北辰的照片。
主持人语气紧张：震惊！商界巨子厉北辰从精神病院逃脱,下落不明。警方提醒市民…
我关掉电视,拉上窗帘。窗外,暴风雨正在酝酿,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越来越响。
午夜时分,一阵轻叩声从门外传来。
我本不想理会,但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像是要把门砸烂。我走到门前,透过玻璃门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站在雨中。
是厉北辰。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商界巨子,而是一个被岁月和痛苦碾碎的枯槁老人。他的眼窝深陷,头发花白,衣服破烂不堪,浑身湿透。
最令我心惊的是,他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小熊玩偶,就是今天包裹里的那只。
我没有开门,只是隔着玻璃看着他。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出来：晚意…
我冷漠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晚意,他说他冷…厉北辰的声音哽咽,我们的孩子,他说他冷…我想带他去找太阳…
我的心脏猛地抽痛,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那个能感受痛苦的心早已死去,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行走的躯壳。
滚。我隔着玻璃门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厉北辰没有离开,他跪在雨中,额头抵着玻璃门,泪如雨下：晚意,求你原谅我…我知道我罪不可赦…我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你终于承认了我冷笑,在你拔掉他的呼吸管时,在你看着他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时,你在想什么
我被蒙蔽了…白月灵…她…
够了！我打断他,你选择相信她,而不是相信我。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我每天都在地狱里煎熬…我看到他,在病房的角落,向我伸出小手…但我永远无法触碰到他…
雨越下越大,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他憔悴的脸。
晚意,我把所有财产都捐出去了,成立了一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基金会…我每天都在抽自己的血,想把体内疯狂的血流干净…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
不,我知道我永远无法赎罪。他抬起头,眼神绝望,我只想再见你一面,告诉你我有多后悔…然后,我想带他去找太阳。
我沉默了。
他站起身,紧紧抱着那只小熊,转身走向海边的悬崖。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雨中渐渐模糊。
突然间,我想追上去,但我的双腿像是生了根。
那晚,暴风雨肆虐整个小镇。
天亮时,雨停了。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片海面。
我站在窗前,看到远处悬崖上有个小小的身影。
厉北辰站在悬崖边缘,怀抱着那只小熊,面向朝阳。
然后,他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入海中,被金色的阳光笼罩,仿佛真的带着我们的孩子去找太阳了。
我没有流泪,只是转身,走向窗台上那盆刚发芽的绿植。嫩叶上还挂着雨后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拿起水壶,小心翼翼地浇灌。
苦难已随他而去,而我,获得了新生。
他的死讯很快传遍全国,但对我而言,如同风过无痕。
我的心早已死去,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或快乐。
我只是继续经营我的小书店,继续照料我的植物,继续看海浪一次次拍打礁石。
生活继续,没有他,没有痛苦,也没有爱。